队长齐元昌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情绪激动的王福寿身边,摸出香烟递了过去,和善地说:“别急,没人说你就是杀人犯。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除了你,还有谁来过这里?”
王福寿的情绪渐渐变得平定,他接过烟,仔细想过之后,摇摇头说:“除了我,没有别人。”
黄河皱起了眉头,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大了些:“那搏斗现场第三个人的脚印是怎么回事?”
王福寿被问得有些发急,他站起来,瞪着黄河高声嚷道:“真的没有别人。也许是在我晕了以后才出现。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黄河还想要继续发问,却看见队长齐元昌充满制止意味的眼神。他只得老老实实闭嘴。然后,齐元昌态度和蔼地对王福寿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暂时就这样吧!你昨晚也伤得不轻,下去让我们的同志给你做个伤口鉴定,然后包扎一下。”
王福寿依然显得忧心忡忡:“警察同志,这就完了?那我的鸡……”
齐元昌不禁笑了:“你的鸡没事。我们会尽快抓住那个偷鸡贼。你就回家去好好休息,要是想起还有什么没说的事情,就尽快与我们联系。”
看着外面养鸡场主渐渐走远的背影,黄河凑到齐元昌面前,低声道:“齐队,现在怎么办?”
齐元昌拿起摆在桌子上的警帽,掸了掸表面的灰尘,戴上,认真地说:“王福寿应该不是凶手,他的笔录口供也没有什么问题。老规矩,先确定死者的身份,然后逐一排查。虽说这个案子很是古怪,但只要耐心查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
上班时间的医院从来都很拥挤。尤其是门诊大厅,那里一直是刘天明最不喜欢的地方。挂号、收费、拿药都在一起,虽说大厅面积宽敞,无遮无拦,可是太多的人挤在一起,总是让刘天明有种无数沙丁鱼被塞在罐头盒子里的感觉。
他确定自己被感染了。
可是,感染自己的病毒究竟是哪一种?刘天明却查不出来。
昨天晚上啃食小吴的过程,刘天明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行为定义。
他甚至不敢再把自己的血样送去化验科,以别人的名义进行检验。天知道检验结果会是什么……万一被看出什么端倪,很容易就能查出血液样本源头就是自己。
还有,究竟是病毒?还是细菌?刘天明至今没有答案。
刘天明不敢冒险,也觉得不能冒险。他只能在网络上寻找类似的病例。
办公室桌子上就有电脑。随便打开一个网页,立刻就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所谓新闻弹出来。
“五十八岁老大妈微信无意领牛股,陪老伴环游世界。”
《产妇遇到男医生操刀令她尴尬无比,更尴尬的是她还撕咬着他的大腿……》
《因被误认为女孩,安排住进女生宿舍,这场面羡煞旁人》
《男性行人路遇狂犬病患者,被一口咬掉身上最关键的部位》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刘天明浏览了大量网页,仍然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任何信息。无奈之下,他只能决定使用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既然确定自己被病毒感染,那么也就意味着,需要注射或者服用大量抗生素。虽说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却多少能够延缓一下自己体内病毒的发作时间。毕竟,抗生素是能够抵抗致病微生物的药品,也是抗菌消炎药中最大的一类。
至少今天是这样。或者,在准确知道应该如何解决感染问题以前,这种方法应该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解决几率。
午餐这一顿,刘天明意外的发现,自己的食量重新恢复到了从前的正常状态。三两米饭,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素炒莲花白,外加一碗紫菜蛋花汤。吃完盘子里的这些食物,刘天明感觉自己已经很饱了,甚至有些隐隐的发撑。
他清楚的记得,昨天的晚餐,自己可是在大排档狼吞虎咽般吃下了三份快餐。
那是十元钱一份饭的路边摊,老板人也厚道,说是米饭管饱。只是看到刘天明连续盛了五回饭,都是把盘子装的满满堆尖,老板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刘天明对此很有自觉,于是又另外掏钱买了两份快餐,老板这才没有发作。
难道说,小吴的血肉对于自己来说真是一种食物?
而且,还是最具营养的那种?
否则,如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刘天明一分钟也没有在食堂里多呆。他感觉自己在这种热闹的场合里,根本就是一个隐藏头尾的异类。匆匆扒掉盘子里最后一口剩饭,他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站起身,朝着医院门诊大厅里药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现在是午休时间。
大家都是医院职工,总是会在看病买药的事情上有那么些便利。刘天明也不会讨人嫌,耽误别人的午休时间,他早上已经把需要的药品清单划好了价钱,现在只是把单子送过去。等到晚上下班的时候,再去药房拿药。
刚走出通道的时候,恰好医院大厅侧面的电梯门开了,一群人挤挤挨挨从电梯里出来。郑小月推着一辆医用车走在最后。女孩子眼尖,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郑小月一眼就看到了急匆匆过来的刘天明。她很是高兴地冲着刘天明挥了挥手,可是刘天明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和焦虑,根本没有看见人群中身穿白色护士服的郑小月。
“呜呜呜呜……实在太贵了,我……我不活了!”
镶嵌着大理石的巨大石柱角落里,站着一个身穿浅蓝色衣服年轻女子。她神情很是痛苦,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几句话。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她的同伴,正在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劝说着。
“再贵也得看病啊!”
“那么多钱,我怎么拿得出来?这还仅仅只是挂号,还要买药,还要治疗。”
“我回去想想办法,找找朋友,总会有办法的……”
旁边很多人围在那里看热闹,刘天明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他现在的听觉能力异常灵敏,就连人群里很低的谈论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啧啧啧啧!挂个号就要两千块钱,这******简直就跟抢钱差不多。”
“嘘!小声点,你没看见邵老三的婆娘就站在那边吗?他们那帮人就靠这个赚钱,要是被他们听见,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唉!这女娃娃确实可怜,人家是等着挂号看病,就算邵老三他们要从中赚钱,我觉得少弄点儿,五百块,其实也差不多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五百块钱怎么够?你以为这医院里保安什么的都是吃素的?人家早就跟邵老三他们暗地里打好了联手,邵老三每个月都会有分润送过去。否则的话,这每天门诊的几十个专家号,怎么可能都被邵老三的人抢了?”
医院里每天专家门诊的挂号都有预订。这种事情刘天明自然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些专家号在市场上都能炒到几十倍以上的价钱。他还知道专门有一群人每天凌晨,甚至半夜就带着铺盖板凳在挂号窗口前等着。有这些人在,普通患者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得到专家挂号。
除非,用极其昂贵的价钱从他们手上去买。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在上演。刘天明没办法管,也不可能去管。他不否认有很多专家的确要比自己这种刚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更有经验,在治疗病患方面更有独到的心得体会。然而,很多病理症状其实都一样,即便是专家,同样也要看过检验数据之后才能做出判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专家和大多数普通医生一样,没什么太大区别。
很多事情你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可是想要让别人明白,却极其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
患者是无辜的。深受病痛折磨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痊愈。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看着站在大理石柱角落里低声痛哭的女子,又看看远处人群里神情傲慢,被别人叫做“邵老三婆娘”的那个肥胖女人,刘天明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快步走到门诊室侧面,敲了敲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身材矮胖的值班医生唐岚手里端着尚未吃完的午餐饭盒,嘴里嚼着一块糖醋排骨,看见刘天明站在外面,不由得笑了起来,含含糊糊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事吗?”
唐岚是刘天明的校友,毕业时间比刘天明早一届,家里也有些关系,属于医院里有编制的正式职工。
刘天明平时习惯于一个人独处,很少与外人说话。尤其是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就更是显得局促。他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说:“有点事情,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唐岚一边说着,一边偏过脑袋,把嘴里吃净的骨头“扑”的一下朝着脚下的垃圾桶吐了过去,咂了咂嘴,说:“帮什么忙?挂号?”
刘天明连忙点头:“我有个亲戚,是个女的,想要挂个后天早上徐副主任的妇科专家号。你看,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