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沈秀轻声叹息着。
事己至此,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对着燕王府世子喊打喊杀,韩骁死不死先不说,他们兄妹再难有安宁生活。
为了未来的安定生活,她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小妹,你不用如此懂事。”沈越说着,眼中含怒。
韩骁却是意味深长看着沈秀,低头道:“是我对不起小姐。”
沈秀别开脸,说不清是悲伤还是难堪,真心实意道:“只愿以后再不与世子爷相见。”
还有韩容,她都不想再见。
所有的难堪悲伤,她只想永远回避。
“小姐……”韩骁看着沈秀,很想再说些什么。
沈越心中怒火未消,但眼下情势,也确实容不得他任意妄为。挥手示意沈镜退下,口气却依然不善,对韩骁道:“小妹大度,你还不快滚。”
“我定会补偿小姐。”韩骁对沈秀说着。
沈越大怒:“谁要你的补偿!!”
韩骁只当什么都没听到,道:“再会。”
话完,韩骁转身离开。
沈越眼睁睁看着韩骁离开,心中越发觉得不甘,道:“小妹,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讨回来的。”
“不,兄长。”沈秀说着,“我们兄妹好不容易相见,这些过往,我是真的不想计较。”
沈越越发觉得难过,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我早该把你接回来的。”
“兄长……”沈秀声音呜咽。
沈越心中自责,伸手搂住沈秀安慰,道:“好了,这些事先不说,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休息了。”
“嗯。”沈秀轻声应着。
穿过后花园角门,沈越牵着沈秀回到院中,只见院中灯火通明,婆子正在出入忙碌着。
“这是汇丰船行的办事处,我暂居于此,你也先在这里住下。”沈越说着,又指指婆子忙碌着的厢房,“这三间厢房休置许久,委屈你了。”
“不委屈。”沈秀说着,“只要能跟兄长在一起,哪里都无所谓。”
沈越唤来婆子,又对沈秀道:“船行里没什么丫头,这个是李婆子,缺了什么,就对她说。”
“见过小姐。”李婆子笑着说。
沈秀道:“妈妈好。”
“你跟她去吧。”沈越说着。
沈秀点点头,道:“明日再与兄长说话。”
说着,沈秀跟着李婆子进了西厢房。
看着沈秀进了屋,沈越难以抑制的怒火,脸上尽显出来,咬牙道:“韩骁,韩骁……”
沈镜一直跟在他身后,有点想劝沈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出身江湖,对女子贞洁并不是太当回事。虽然沈秀的情况特殊了些,本来跟侄子两情相悦的,结果与叔叔……
但韩骁并不是有意的,也赔过罪了,沈秀这个当事人也说不在意。
只能说是时运不济,但沈秀年轻貌美,不管是嫁人,还是谈情,机会多的是,好男人也多的是。
生生气就算了,喊打喊杀的就没必要了。
“小妹,是我对不起你。”沈越自言自语说着,转身进了正房。
沈镜赶紧跟上,只见沈越大步进了内房,拿出纸笔写信。
做为京城才子,沈越的字都可以卖钱,不过他也是奇懒,甚少亲手动笔。现在亲自写信,对象屈指可数。
没有任何停顿,沈越把信写完晒干,亲自封信用印。
“马上安排人去京城,跟上一封一样。”沈越吩咐着沈镜。
沈镜接过书信,神情微妙,道:“这是写给太子殿下的?”
京城的信,前不久才送了一封,引来了钦差,覆灭了平原侯府。
现在又一封信,这是要做什么。
“不然呢。”沈越说着,表情中带着不甘,有几分自嘲的道:“他特意派人送信,我把信烧了。现在又主动写信,是不是觉得我犯贱。”
“呃,我没这么想过。”沈镜说着。
他确实没有这么想过,沈越虽然有些任『性』,但是绝大多数时间里,他是理智深沉的。
虽然深恨韩骁,但毕竟没真砍死他。
只是突然间写信给京城太子,他有些好奇原由。
至于犯贱什么……
他虽然没有见过太子,却可以肯定,太子接到信只会欣喜若狂,绝不会认为沈越这是犯贱。
“都是我的错,小妹才会受此大侮。”沈越自责说着。
他要是在得到消息之初,就把沈秀接到自己身边,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
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唯一的亲人,这么放心的交给别人,实在愚蠢至极。
沈镜却有几分不解,问:“那你写信给太子殿下,是为秀小姐的事情?”
“嗯。”沈越点点头,道:“我要为小妹除籍。”
大周朝的奴籍分为很多种,一般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卖身为奴的,虽然身份不比平民,但想脱籍很容易。
不管是自赎身还是主人家开恩给身契,只要去官府取消登记后,就可以恢复成自由身了。
但是官奴籍不同,官奴又称罪奴,也就是罪人家属。这种奴籍无法自行赎身消除,而且会延续后代。
官奴的孩子就自动入官奴籍,官府会定期登记,子子孙孙一直如此。哪怕是遇到朝廷大赦,官奴籍也不在其列。
沈家的情况更坏一些,判了沈家罪的皇帝还活着,敢为沈家人除籍与谋反无异。
想为沈秀除籍,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己经监国的太子。
他对太子说话向来直接,这回也是一样,只要能为沈秀除籍,他愿付出一切代价。
“其实……身份什么的,并不是很重要。”沈镜不禁说着。
沈越看他一眼,并不意外沈镜会这么说,道:“女孩子,嫁人生子才是好出路。”
船行里的逃奴都不少,官奴不官奴的,确实没人在意。
但沈秀是女子,又是吃了许多苦头的弱女子,她没有高强的武艺,也不需要为沈家做什么,她能保住自己就可以了。
就像他以前想的,韩容对她好,若是两人能有结果,对沈秀不失是个好归宿。
现在与韩容不成了,但成亲嫁人这出路并没有改变,换个对象,结果依然是是嫁人。
把官奴籍的身份除掉,成了平民后,挑个人品不错的男子,圆满过完一生,这才是兄长的期待。
“你说的也对。”沈镜说着。
沈越心中烦闷,对沈镜道:“快点把信送出去,此事耽搁不得。”
“我去了。”沈镜说着,转身离去。
沈越依然坐着,神情有些发怔。
与其说他在气韩骁,不如说他在气自己。
在他的印象中,沈秀是娇气灵动的。做为小妹妹,受尽家人宠幸,就是手不小心扎了一下,都会哭出声来。
但是久别再见,她似乎连哭泣都在压抑着。明明受尽委屈,却哭都不会多哭一声,只求他这个兄长收留,再不想其他。
这些年来,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把自己的『性』格压抑至此。
自己这个兄长,到底多失职,才能让她辛苦至此。
沈镜说过他运气好,虽然挨了灭顶之灾,却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头,总是有贵人相助,还都是真心真意,不求回报的相助。
韩骁今天还说他脾气比之当年变的更坏了,他一直觉得是正常的,受尽痛苦折磨,脾气怎么可能会好。
但是眼前的沈秀,却在明确告诉他,他受的苦楚确实不够多,至少没有多到把他全身的棱角磨平,让他才华尽散,卑微活着。
这样的沈秀让他心疼,这样的沈秀提醒着他这个兄长到底有多失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越自言自语说着,满心皆是愧疚。
“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再不会让你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