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沈秀出阁之期近了。
如此充足的时间,不管是燕王府,还是汇丰船行都准备的十分妥当。
婚书,聘礼,嫁妆,最重要的三件。尤其是抬妆时,可谓是十里红妆铺满,别说魏翎了,比程元娘进门时都要显得风光。
这只是外头能看到的家具,衣服,摆设,另外还有田庄,铺面,加一起十万两有余。
“小姐,世子爷又派人送东西了。”音儿一脸欢喜说着。
自从入选之后,世子爷就不停的往汇丰船行送东西。虽然都不算贵重,但都是心意。
还没进门呢,都如此受宠爱,将来进了门,才不得宠上天。
“见过沈小姐。”小太监上前见礼,手里抱着一个『插』瓶,里头放着一枝红梅,梅花开的正艳。“这是燕王府的红梅,世子爷亲自折了一枝,送给小姐玩。”
说着,小太监把『插』瓶送上,音儿上前接了。
“多谢。”沈秀说着,对音儿使了眼『色』。
音儿把『插』瓶放好,从里间抽屉里拿出五两银子,塞给小太监。
“天寒地冻的,辛苦小大人了。”沈秀说着。
小太监接了银子,笑盈盈道:“总是让沈小姐破费。”
给沈秀送东西这种差事,小太监们都乐意,拿到的打赏多,如何不乐意。
“我送大人出门去。”音儿笑着说。
沈秀叮嘱过她,称呼太监不可直称太监,就是叫公公,人家也不乐意听。
太监是有品级的,那就统称叫一句大人,不会惹人厌。
“劳烦姑娘了。”小太监说着。
音儿送小太监出门去,沈秀看看桌子的『插』瓶,红梅开的正盛,放于瓶中倒是好看。
这段时间以来,韩骁隔三差五的送东西。
这是在表达爱意吗?她不知道,韩骁那种男人,太深沉,太难懂。
“小姐,小姐……”音儿送完人回来,笑着道:“世子爷真的很喜欢您呢。”
沈秀没作声,道:“准备一下,我们出门去。”
“啊?”音儿愣了一下,“今天天气冷,看样子会下雪呢。”
这些日子,沈秀经常出门。
也不是为了嫁妆,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出门四处走走。
偶尔有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但大部分时间,沈秀都是淡淡的,对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兴趣。
“我正想赏赏雪。”沈秀说着。
音儿不敢违拗,一边吩咐管事去备车,一边给沈秀更衣。
天气冷,衣服肯定要多穿,手炉碳火也都要带上。万一把主子冻到了,那就不好了。
“以后我就是想任『性』,也没有机会了。”沈秀有几分自嘲说着。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燕王府。
别说随意出门闲逛,就是有急事,只怕也出不了门。
音儿小声道:“小姐是想着嫁入王府不得自由,所以要提前逛逛?”
“是啊。”沈秀有几分自言自语道,“我在青阳有几年了,但闲逛的时候真的很有限。”
现在再不逛,只怕再没机会了。
“也是。”音儿说着,随即笑了起来,“那我就陪着小姐逛。”
沈秀也跟着笑了起来,开朗明快的少女,让她的心情都觉得愉快起来。
车驾准备妥当,沈秀坐车去了海边。
天寒地冻,海边早就没有大船出海,连渔夫都停工了。原来热闹的港口,顿时变得冷清起来。
“真冷呢。”音儿说着,不禁搓着双手。
沈秀把手炉递给音儿,道:“暖暖吧。”
音儿哪里敢接,道:“我不冷的。”
沈秀却是把手炉塞给音儿,道:“我向来不喜欢拿手炉。”
音儿见推托不过,这才接着,却不禁道:“海边真是冷呢。”
沈秀是十分厚道的主子,她们这些新买来的小丫头,天冷之后,都每人给了一件皮袄。
但是,海边风的却好像有穿透力似的,只觉得穿什么都不顶用。
“冷吗……”沈秀自言自语说着,“好像没什么感觉呢。”
一望无边的大海,辽阔而壮观。
她曾想过,坐上大船到开阳去。那个属于沈越的城市,有更辽阔的大海,更宽广的世界。
而现在,只怕她今生都无法再踏足开阳。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死,连我赖三的钱都敢欠。”突然一声,从旁边传过来。
沈秀和音儿不禁看过去,只见几个流氓打扮的壮汉,拳手脚踢一个少年。
少年虽然身上衣衫破烂,但看的出来料子是不错的。年龄不大,生的眉清目秀。
“扔海里,把他扔海里。”几个大汉喊着。
几个人怒声吼着,少年人好像吓到了一般,紧紧抱住头,也不说话。
“把他扔海里了,谁来还钱。”领头的人说着,一把把少年人拎了起来,“生的还不错,不如卖到怡红院去,老鸨子也许肯出点银两。”
几个壮汉嘿嘿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道:“说起来,我还没玩过这种,不如让我先爽爽。”
说着,壮汉就去拉那个少年。
“住手。”沈秀出声,缓步走过去。
音儿吓了一大跳,就想拉住沈秀。
“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啊,好生俊俏啊。”壮汉回头看到沈秀,多少有些惊讶。
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只带一个丫头到海边散步。
要么是傻子嫌命长,要么是……后台太硬,谁也动不了她。
“我是汇丰船行沈大当家的妹妹。”沈秀说着,神情淡然,眼前情况,她丝毫不惧。
几个壮汉听到汇丰船行四个字,不禁后退几步,谨慎的看着沈秀。
海边讨饭吃的,不知道汇丰船行四个字,早就死了。
“这个人是欠了你们钱吗?”沈秀问。
领头的道:“这小子欠我们五百两银子。”
“我替他还了。”沈秀说着。
“五百两只是本钱,还有利息……”其中一个叫着。
沈秀看他一眼,道:“汇丰船行,还的起。”
其中一个还要再说,领头那个道:“沈小姐,你别看这小子可怜,他是真的欠了我五百两银子,我并没有说谎。”
汇丰船行的大当家有个极漂亮的妹妹,己经被选为燕王府侧妃。
眼下这位,应该就是了。燕王府离他们这些人太遥远,但是惹了汇丰船行,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现在又是在海边,虽然大船己经不出海了。但只要沈秀大喊一声,汇丰船行的水手围上来,他们也没命了。
讨生活的下等人,才不讲什么王法,死活都是一句话的事。
“我说了,我还。”沈秀说着。
领头的道:“小姐心善,看这小子可怜,所以想出手帮忙。但是这小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并不在意。”沈秀说着,“我闲来无事,又觉得银子多,就想管闲事。”
领头的顿时无话可说。
连跟着的几个壮汉,也不敢造次。
果然是沈大东家的妹妹,这气场,这话语,果然是够霸气。
“让车夫回去一趟,拿一千两银子来。”沈秀对音儿说着,“五百两本钱,五百两利息。”
领头的当即拱手道:“沈小姐果然是好气魄,这利息就不用了。只是这个小子,几次背主,不是可用之人。”
“多谢提醒,我知道了。”沈秀说着。
她本就没想过,少年回报她什么。只是看到了,就顺手为之。
五百两也好,一千两也好,都无所谓。
车夫来去很快,一千两银票拿来,领头的坚持只五百两,沈秀也没有坚持。
就在事情完毕之时,少年突然道:“把借条还我。”
沈秀不禁看他一眼。
领头的把借条拿出来,递给少年人,道:“俞永昭,这回算是你好运,望好自为之。”
“不劳费心。”俞永昭说着。
几个壮汉走了,俞永昭对着沈秀跪了下来,道:“姑娘大恩,我永世不忘。”
他原本是平原侯府的家仆,平原侯府倒台后,他侍侯程少牧一段时间。
但就在去年,程少牧嫌他野心太大,把他辞了。他虽然有些失望,但想着也有些银子,便开始做生意。
在他看来,做生意很简单,却没想到,不但陪个精明,还把借来的钱也赔个干净。
也是他太自负,看别人做生意挣钱,就以为很容易。没想到做生意这档子事,真的不容易。
“我说过,我只是顺手为之,并不需要你的回报。”沈秀说着。
可能跟心情有关系,心情沉闷时,拿银子当一把救世感。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自我救赎。
不过,眼前这个少年,很是不简单呢。
“沈小姐是怕我吗?”俞永昭说着。
沈秀奇道:“我怕你什么?”
“我上一个主子嫌太能干了,便让我离开。”俞永昭说着,“就不知道小姐有没有这个度量。”
沈秀听得笑了,道:“原来你想到汇丰船行谋份差事,可惜船行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不,我是说我想侍奉小姐。”俞永昭说着,“小姐即将嫁入燕王府,王府水深,小姐需要一个能干又可靠的人。”
沈秀看看他,道:“听你说话,是很能干,但可不可靠,无从得知。”
太过于能干的下人,对于主子的要求更高。恩义之类的,讲多了没意义。
关键是要能压住,要是压不住,怎么也使唤不了。
“所以我才问小姐是不是怕我。”俞永昭说着,“若是小姐肯用我,我定然为小姐肝脑涂地。”
沈秀笑了,道:“好啊,我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