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韩容进永寿郡王府。
单身一人,一匹白马,连个小厮都没有。
“大,大公子……”开门的小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韩容。
他在王府侍侯好些年了,对韩容自是熟悉。
但眼前的韩容,让他有些不敢认。
两三年时光,让十四岁少年发生了太大变化。
原本清丽的少年,身量长大了,脸也变得英气十足。
“嗯。”韩容应着,随手把缰绳扔给小厮,大步进入府内。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着往里头传话:“大公子回来了……”
里头管事听到呼喊,赶紧迎了出来,满脸激动的看着韩容,道:“大公子,大公子……”
“郡王妃灵位在何处,领我去拜祭。”韩容说着。
对这个扶正的婶婶,他对吴氏的印象并不好,但这并不妨碍他的祭拜。
韩骁的妻室,就是他的长辈。
“是,是,请大公子跟我来。”管事说着,一边引着韩容去祠堂,一边吩咐小厮去收拾准备。
韩容脸『色』凝重,虽然许久未归,却是一句不问。
管事满肚子的话,此时也不敢问。
吴氏的牌位在东侧祠堂,五间祠堂,地势开阔。是永寿郡王府日常祭祀之处,供奉着几代人的牌位。
拈香祭拜,韩容轻轻叹口气,道:“请您放心,这个仇,叔叔一定会为您报。”
吴氏之死,这笔帐是程王妃的。
这个仇,也一定拿程王妃的命来平。
祭祀完毕,韩容出了祠堂,管事迎上来,道:“您的住处己经收拾好了。”
“嗯。”韩容应着,快步往住处走。
管事想了想,道:“魏夫人住在后头西厢房里,她是世子爷的侍妾,上了玉碟的。”
丧事之后,魏羽依然住在郡王府。
郡王府并不大,提前说一声,免得碰上了发生误会,就尴尬了。
“我知道。”韩容说着。
管事愣了一下,不是刚回来了吗?如何知道的?
韩容快步走向自己的住所,只是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在郡王府的住所从来没有变过,沈秀在时……住的也是那里。
当日逃难一样离开青阳,没想到再回来时,也是一样的狼狈。
许多事情,许多事情,应该过去,也只能过去。
“大公子,都收拾好了。”小厮迎了出来,是以前就侍侯韩容的。
虽然韩容离家许久,但是每隔几日管事都会派人打扫,现在收拾起来也快。
韩容醒过神来,大步进屋,熟悉的房间,没有一丝变动。
太熟悉了,仿佛沈秀会从里间走出来,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不,不,这个想法不该再有。
从决定回青阳那天起,他就做了决定,过去的己经过去,决不再想。
“大公子,您先喝杯茶……”
小厮奉茶上来,又道:“有客来,想见大公子。”
“请进来。”韩容说着,立时起精神。
小厮引着客人进门,只见客人披着抖蓬,兜帽盖着脸。
“你退下吧。”韩容对小厮说着。
小厮转身退下,走时又把门关好。
来者这才把兜帽取下,正是许长青。
“这样来见大公子,失礼了。”许长青笑着说。
韩容道:“许先生客气了,快请坐。”
许长青依言落坐,道:“大公子这一路还平安吧。”
“有点小麻烦,解决了。”韩容说着,“先生之事我己听说,委屈先生了。”
好好的郡马爷变成通辑犯,就是现在通辑撤回,程王妃活着时,许长青也不好在青阳公开现身。
“哪里是委屈了,是我自己行事太不小心。”许长青说着。
他也是没有想到,安宁郡主会那样对他。如此也好,夫妻一场,没有谁对不起谁,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韩容道:“府里的事,我听护卫说了一些,具体如何,还要听许先生细说。”
安全期间,韩骁唤他回青阳的消息,并不是书信。而是派了护卫去接他,这一路才算平安归来。
护卫所知之事有限,只是讲了大概,具体细节,还要听许长青说。
“王府之事……”许长青顿了一下,不自觉得看向韩容。
沈秀……
这种事在大户人家并不是少见,皇帝有时候还会把官女子指给皇子当妾室。
怕的就是,韩容少年心情,太认真。
“若是沈侧妃,我己经知晓,不必再提。”韩容直接说着。
许长青顿时松口气,道:“程王妃正在张罗琮哥儿的满月酒,说要大办特办。”
琮哥儿洗三也是大办特办的,本以为程王妃只是想张扬一番。向青阳的皇族们说,她有儿子了。
哪里想到,吴氏死在了洗三宴席上。
现在程王妃又要办满月酒,估计要把主意打到……
“呵,一个后宅『妇』人,使的也都是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韩容冷笑说着。
许长青道:“大公子还是小心提防。”
程王妃在政务上是没有太大的贡献,但同样的,她也没有出过大错。
而后宅之争,真没人是她的对手。
“我心里有数。”韩容说着,“明早我就去王府给王爷、王妃请安,回来了,总要说一声的。”
拜程王妃所赐,当年他不得不逃离青阳。
若是他没有走……
“应该的。”许长青说着,“苏大人一直在平湖秋月保护沈侧妃,大公子可要见她?”
韩容眉头微皱,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道:“改天吧。”
“如此也好。”许长青说着,心里却有些担忧,韩容心中芥蒂未消,“现在府里最忙的当属郭长史,得知您回来了,他却不能过来请安,还望大公子见谅。”
韩容道:“府中之事多亏郭大人筹谋,该是我去向他问侯才是。”
所谓日久见人心,郭丰乃是韩骁手下第一得用之人,虽然是下属,却是十分难得。
自己的主子款,对着郭丰是摆不起来的。
“大公子与世子爷如此宽待郭长史,他定然更加感恩。”许长青说着。
两人又聊了一会府中之事,许长青把以前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仔细给韩容说完,也己经是深夜。
“许先生辛苦了,今晚就留宿郡王府。”韩容说着,脸上疲惫之『色』也尽显。
许长青起身道:“大公子刚回来,也是我叨扰了。”
韩容送许长青出门去,自有管事安排许长青的住处,门口守着的小厮进门侍侯。
“厨房一直备着膳食,大公子可要用些?”小厮问着。
韩容刚回来,许长青就来了,一直谈到现在。厨房也不敢熄火,饭食都是热的,马上可以端过来。
韩容挥挥手,只觉得心中烦闷,道:“倒茶。”
小厮不敢多言,奉茶上来。
韩容接过茶碗,刚沾了一下唇,脸『色』乍然变了,茶碗摔到地上,怒声道:“你这是要烫死我。”
小厮赶紧跪下,哆嗦着道:“奴才这就去换一杯。”
晒好的茶,怎么会烫。
“算了,算了。”韩容挥手说着,神情越发烦燥。
小厮起身把地上的碎片和水迹收拾了,韩容在内屋坐下来,闭目养神,努力安抚情绪。
并不是茶太烫,而是他的心不静。
从进门这一刻起,他的情绪就不太对。本以为与许长青说了这么多正事,会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却完全没有用。
正事在等着他,他不该纠结于此。
只是,他的心结,他的感情……
他可以接受,却是难以放下。
韩骁是他的叔叔,更是他的养父。这些年来,视他如亲子,他情愿死,都不会背叛韩骁。
而沈秀,沈秀……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