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中的皇城,在夜幕之中,就如同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迷离的月光倾洒而下,青龙御神木的树冠投下斑驳的树影,让皇城看上去,只有一个雄伟的轮廓,却是看不穿那层层的殿宇群。
踏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步履践踏着青石板发出的沉闷敲击声,就好似这夜色中的奏鸣曲,守卫着这座夜幕怀中的皇城的,是足有五千人的皇室御林军,一队队的御林军卫士全副武装,漆黑如墨的玄铠上,还有些刀剑的伤痕,而并非想象般的那般铠甲鲜明,光洁如新,不染一尘。
比起那腐朽不堪,少有训练,兵备废弛的城卫军,御林军将士虽驻守皇城,但是每年,都会有一支千人的御林军开往边境,进行战争磨练,而这保证了这一支精锐的皇家卫军的精锐,英武能战,也是帝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
“站住,皇城禁地,如果在往前一步,格杀勿论!”一声如铜钟般浑厚的声音从皇城正门前响起,而为首的一门卫指挥,居然也是魂将末期的高手,至于他的手下,也多是踏过魂将门槛的精锐,如果外放出去,领一营都算是大材小用,充任一旅团团长也是足够。
“我乃皇城司卫,有要紧事送入宫中,还请代为奉上,此事十万火急,万不可拖延!”从黑暗中一个穿着打扮似乎如常人,相貌也不出奇,属于那种丢人堆里头,翻眼就找不见的普通人,但是这人却是从怀中掏出一面银纹玉牌,递了过去。
皇城司卫属于皇城二十四司之一,专门为皇帝效劳,而皇城司卫的职责就是探听消息,充当皇帝耳目,并且,拥有直奏之权,虽没有执法,缉捕等权利,却也是让人颇为忌惮的一个势力。
“知道了,我会让人送进去,你可以回去了!”
这皇城司卫的探子也知道一旦宫禁,除非天塌了,否则这宫门是不在打开的,而这群御林军也不会让他进去的,所以他提前准备了奏章,将其递了过去后,却又嘱咐了一句:“还请直接送往二十四司总管大人手中!此事涉及帝京城中的上千勋贵,豪门,请总管大人一定要马上阅览,不能拖延。”
“真是啰嗦,知道了!”
皇城大总管,二十四司最高的内官大臣,也是皇帝的心腹,现任的皇城大总管乃是皇帝自小就陪伴在旁的老内官,在这宫内,除了皇帝外,二十四司几乎都在其鼻息之下,生杀予夺,权柄滔天。
“外面有什么事么,居然吵吵闹闹的!”
“大总管,您醒了,刚才城禁御林军派人送来一份奏章,说是咱们皇城司卫的密探送来的,说是关乎帝京上千家勋贵,豪门,十万火急,所以……!”
“哦,皇城司卫那些家伙,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可不会这大半夜的递送奏章过来,去外面,将奏章拿来!”方忠信沉吟了一下,他能被委任皇城大总管,可不仅仅是因为跟皇帝打小的情分,更因为他会办事,能办事,毕竟这皇城二十四司的事,可一点都不比帝国那繁杂的国事少,而他这个大总管,其实就是内相。
很快的两个太监飞快的将一份奏章拿了回来,而四周,巨大的火烛也被点亮,顿时这一间不算气派阔气的房间,就被照的灯火通明,方忠信拿过奏章,一目十行的飞快扫了过去,才看了一半,顿时脸色大变:“准备灯笼,我要去见陛下!”
“祸事啊,祸事,没想到这沐天侯世子还是将天给捅破了个窟窿,小小年纪,居然杀戮成性!”方忠信只是一阵唏嘘,随后,变得急不可耐的直奔后宫,此事绝不能拖延,因为明日宫门一开,绝对会有无数的人涌入皇城中。
“陛下,陛下!”一个巨大的寝宫外,方忠信却是小声的呼唤着,可是没有一点在外的威风。
半晌,寝宫的门突然被拉开,赤luo着上身的东方朔有些不悦的看向方忠信:“出什么事了,居然让你大半夜的跑来打扰朕休息!”
“陛下,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打死我也不敢啊,宫外皇城司卫送进来的奏章,沐天侯世子,杨晔这一次可捅破了天,一口气杀了近两千人,除了,城卫营外,还有一批各勋贵,豪门管事也一并给杀了,第九督卫营里头,如今可是血流成河,怕是现在消息已传遍帝京城了!”
东方朔本来还有点不爽的心情,顿时揪了起来,一双剑眸闪过一丝精光:“去偏殿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给朕说一遍!”
“是,陛下,事情是这样的……!”方忠信将自己之前得到的情报,结合刚才这份奏章,却是整理出一个大概来,但是具体的经过,却是知之不详。
“近两千人,说杀就杀了,啧啧,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这小子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莫非他看出朕的打算了,所以干脆的,将事捅破了天,不过这么做,可是万劫不复啊!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陛下,明日早朝,怕是要不得安宁了,虽说死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人,但是毕竟牵连上千勋贵,豪门世家,这杨晔也是,居然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以为这是在砍白菜么,就算是他有千般理由,也自身难保,陛下,是不是派人,将他抓起来?”
东方朔站起身,却是来回走了两圈,似乎在沉吟,半晌,扭过头看向方忠信道:“去,马上给我将他给我带入宫内!”
又是一日清晨,似乎一切如往日一般继续,不过,在皇城外,天还没放亮,就已聚集了大群的人,这些人无不是穿着勋贵华服,又或者是穿着朝服,放眼望去,男爵靠边站,子爵一圈圈,伯爵,侯爵也没那么稀奇,一眼能看到好几个。
这规模,阵容,可是只有过年大朝会才有的阵容,不过今日,这些平日里很忙的勋贵却好似约好了似的,齐聚在皇城前。
日头,冉冉升起,火红的骄阳驱散了黑暗的夜幕,啪啪,啪啪,随着六声响鞭抽响,那紧闭的皇城大门吱嘎吱嘎的洞开,朝臣们,勋贵们,但凡够资格上朝的,呼啦的一下子都朝着议政大殿而去。
“陛下到!”一声尖锐的太监朝喝声响亮的在议政大殿内响起,而往日里,还显得宽阔的大殿,此刻却是拥挤不堪,人头攒动,却有不下数百人在大殿内,而还有些地位不高的,站在大殿外。
东方朔一脸精神的步入议政大殿,坐上那象征独一无二,至高皇权的青龙御神座:“呵,今天一不过节,二不是朝贺,诸卿家可是来的好齐全,莫非部落联盟又打过来了么?”
“陛下,臣有本奏!”第一个开炮的,并非是那些丧了子侄,甚至是死了管事的勋贵,而是朝廷上的闻风使,这闻风使官阶不高,地位也不高,但是却拥有很重要的话语权,上可参奏王公贵族,下可弹劾地方州县,就跟中国古代的御史一般无二,算是朝廷上的耳朵,舌头。
“金闻风使,今天你这是由要弹劾谁,说来听听!”东方闻浅浅笑着问道。
“陛下,臣乃闻风使,风闻奏事,昨日在白虎御街之上,发生数百人的军士殴斗,我第一要弹劾的是城卫军西城白虎卫一营以及督卫第九卫营,公然在御街之上,拔刀相向,致使数人重伤,数百人伤,并且造成难以挽回的恶劣影响!”
“哦,这是怎么回事?这白虎卫好似是功勋卓着的城卫吧,可是得到过多次嘉奖的,乃是我帝京城卫军的标尺,榜样,还有督卫营,专门整肃军纪,这两营有什么冲突,居然要这般大打出手!”东方朔面色淡然,似乎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非但没追究责任,反而是在调解两者之间的冲突矛盾!
“回陛下,据臣派人打听,询问一些当时在场的一些民众,总算是知道了点内情,据说,昨日从清晨开始,督卫第九营就督卫四处,检查城卫军纪,而督卫第九营似乎因为违反军纪之事一口气抓了不少人,关入了督卫大牢,而白虎卫一营,似乎不满督卫抓了他们的士兵,于是便纠集了三百余人,在白虎大街上围住了一伙巡视的督卫士兵,而后,督卫营的督卫听到消息,火速赶到,双方就在白虎大街大打出手,最后,白虎卫一营三百余人以袭击督卫等罪名被抓入督卫监狱!”
“哦,看来这白虎卫的士兵都是骄兵悍将啊,不过也是,作为城卫军中的功勋卫营,这份荣誉感还是很值得赞扬的,不过,这督卫营督查军纪,捉拿违反军纪的城卫,不过是分内之事,这白虎营居然袭击督卫,此风不可涨,传令下去,对被抓拿的城卫要好好的训斥一番,依照军规处罚,然后就放了吧!”
“至于两营的士兵在御街之上火拼,这简直就是胡闹,帝京脚下,首善之地,居然大打出手,传旨,白虎卫,第九督卫营全体罚俸三月,仗二十,以儆效尤,再有此事,一律加倍惩处!”
在场的诸多想要发作的发臣,勋贵都在一旁听着,对于白虎御街上大打出手,东方朔如此处置,双方都各打五十大板,倒也不偏不倚,尽管白虎卫的人被抓,但似乎也挑不出理来,毕竟督卫就是巡查军纪,有权关押违范军纪的士兵,如果较真起来,白虎卫的人明显要吃亏,毕竟围攻督卫,罪加一等。
“陛下圣明!”
“陛下,臣第二个要弹劾的是在场的诸多勋贵,大臣,弹劾他们纵容家中子弟,藐视军规律法,在督卫营抓捕了大量违反军纪的城卫之后,这些城卫的家人,也就是在场的诸多勋贵以及大臣,居然派出门中的下人,带着名帖前往督卫营,阻挠军规处罚,干涉律法执行!”
金闻风使义正言辞,又是放了一炮,不过这一次却是对准了满朝的大臣,勋贵。
“金闻风使所说,可是真的?”东方朔面色一沉,剑目扫视下方,经过数年的整治,东方朔可不是那个才登基,根基不稳的皇帝,在这朝堂上,可是有很多东方朔提拔上来的大臣。
而这些大臣虽在今日这数百大臣,勋贵中不占什么优势,但是却能起到一个带头的作用,东方朔这般一质问,这些大臣顿时伏地叩首,高呼:“臣有罪,陛下息怒!”这一有人跪倒,其他的人哪里还敢站着,何况这事他们确实是做过,而真要追究,也确实是他们有错,而在场的有不少的明白人,知道,这八成是一个阴谋,龙椅上的那位怕是已知道了昨晚的事,而这一步一步的在将他们引入坑里,先声夺人。
下面群臣,高呼有罪,而东方朔却是又体现了一个皇帝该有的大度,看着跪在地上的诸大臣,勋贵,却是轻叹一声,道:“虽然诸爱卿做的事确实是有失方寸,阻碍了军法,但是为人父母,请托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此风不可涨,否则帝国日后如何治理,军规法纪必须要严肃,任何人不得干扰,派人请托的人,自罚俸三月,以示警醒!都平身吧!”
“谢陛下!”
“金闻风使可还有要弹劾的?”
“陛下,臣第三个要弹劾的是第九督卫营统领,沐天侯世子杨晔!”金闻风使再次弹劾,不过这一次却是挠到了众人的心眼里头,纷纷打起精神,看他是如何弹劾的。
“哦,如果金闻风使是弹劾他大肆抓人,又或者是御道斗殴,似乎前面都已处罚过了,而且身为督卫统领,清查风纪,是他份内的事,金闻风使这是要弹劾他什么?”
“回陛下,臣弹劾杨晔五大罪,第一,欺君罔上,第二,桀骜不驯,依仗权势,无法无天,第三,私自募兵,意图不轨,第四,公器私用,第五,一夜之间,杀戮城卫两千,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金闻风使这五大罪一出,可是条条诛心,要命,欺君罔上,坐实了,可要杀人的,第二条还好,说的要命,但却很空洞,但第三条,可就诛心了,私自募兵,意图不轨,那可是要谋反了,可是要诛杀九族的,而后两条,公器私用,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至于杀了两千城卫,虽也骇人听闻,但有前面的铺垫,似乎也没那么让人惊讶了。
在朝上的诸人这一次在看这这金闻风使,眼神都变了,本来大家以为这人是在跟陛下唱双簧,但现在一看,这是图穷匕见啊,而前面的两桩事,反而是在为了他们庇护,将他们的责任都摘了出去,而且都处罚过了,等会在提起时,这可就不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了。
看来这老金,不错啊,难道昨天他家里也有人被杀了,否则怎么跟那杨晔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样,字字诛心啊,要知道他们今天过来,可是做好了要跟一些人撕破脸的准备,沐天侯府在朝中势力不大,但是镇国公府的纳兰德可要成为这小子的外公了,而且这小子,深得陛下信重,宠信有嘉,如果皇帝要拉偏架,今天这事还一定有个结果。
现在好了,他们不用开口,就有人举起了刀,他们只要坐等着刀砍下的结果就好了,还不用冲在前头,得罪镇国公,沐天侯府一系,这再好不过了。
龙椅上的东方朔,听到这五大罪,也是面色阴沉,冷声的看着金闻风使道:“金闻风使弹劾杨晔五大罪,可有真凭实据,杨晔乃是沐天侯世子,战神杨家的唯一子嗣,杨家五代为国捐躯,实乃我帝国之擎天玉柱,金闻风使的弹劾,如果只是空穴来风,故意污蔑,那可别怪朕不讲情面!”
“陛下,臣所奏,虽不至于尽数属实,但也有八成实证,臣愿就这五大罪,跟沐天侯世子当庭对质!”金闻风使却是昂首挺胸,丝毫不惧东方朔的威严,大义凛然的道。
“臣附议!”一个大臣,站了出来,高声的附和,大有今天不将杨晔打下十八层地狱,誓不罢休的架势,而其他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纷纷赞同。
“那好吧,派出皇冠狮鹫骑,去宣沐天侯世子杨晔上朝,当庭对质!”东方朔看着下方群情激愤,却是心中冷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世子,陛下已让人宣你上朝了,不过还有点时间,这一次可是要委屈了世子了!”方忠信笑眯眯的看着杨晔,道。
杨晔却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回道:“能助陛下一展抱负,是我等臣子该做的,只不过这一次之后,怕是这帝京是呆不下去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世子就不担心,那些勋贵大臣,非要置世子于死地,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呵,不过是一群纸老虎,想要咬死我,还差了点,而且有陛下偏袒,我想他们就算想置我死地,也只能暗地里下手了,但这一次我不过是杀了他们一些不重要的子嗣,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我被逼离帝京,他们就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