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羲和面上神色有些悠然惬意,从树荫斑驳的石板路走上前去。
黄昏之际,太阳降落未落,淡蓝色的天空中铺满了暖金色的霓霞,远处墙高院深,他就站在那棵梧桐树下。
而秦玄凌望着那道正往自己走来的窈窕身影,许久,都未说话。
云羲和在他面前站定,抬头望向那张许久未见的脸,瞧见他那隽美冷傲的脸上多了些许青色的胡茬,她轻声问道,“累吗?”
秦玄凌点了点头,“有点。”
他尽力想用一种松快而又慵懒的语调,与她调侃道,
“这猛然多出来一个摄政王,文武百官中多有不服者,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处事的能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恨不得拿到本王面前,让本王拿个主意。本王也只好一一给他们敲打一番,总归是不用再给他们当爹了。”
在朝为官者,谁不是人精啊,这区区一招捧杀,他们做得出,秦玄凌自然也看得明。
只是有些堆积许久的政事确实重要,他处理完后,才腾出手来收拾那些蓄意勾结挑事的大臣。
云羲和听得出他虽是玩笑,语气中的疲态却是不假,也没有再与他斗嘴,神色寻常道,“累了就别在这里站着了,进来吃顿饭吧。”
暮色渐暗,说话的功夫天边的霞光就散去,头顶的天空蓝得越发深沉,天地间只剩下安静平和。
秦玄凌瞧着她那双明亮的凤眸,只觉得仿佛天边最后一丝霞光落入一般,叫人沉醉。
他眉宇间松散了几分,不疾不徐地抬脚走进她的宅院。
自她住进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处院子。
院中景致并未有太大的变动,仍旧是他先前布置好的,似乎她也十分满意。
云羲和将他引入花厅,淡然自若地让丫鬟上了茶,而后吩咐道,“叫厨房煮两碗阳春面来。”
说着就回头看向秦玄凌,“饿了吧?先吃一点垫垫,府里的厨子做的阳春面乃是一绝。”
秦玄凌只看着她,“都听你的。”
花厅里的下人都很自觉地散去了,云羲和起身走到他身边,给他添茶,“瞧着王爷嘴角都起皮了,特意让人在茶里加了菊花,王爷平日里就算再忙,也要多喝水。”
云羲和中午就没吃几口饭,而秦玄凌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云羲和自己饿得难受,便也不想让秦玄凌饿着。
厨房中待客的菜式都要准备许久,但若只是准备两碗面条,就快得多。
秦玄凌又喝完一杯茶水的功夫,两碗清香四溢的面条便端了上来。
云羲和坐在桌子边,将多的那一碗分给秦玄凌,“王爷,不要觉得臣女是亏待你,今日时辰来不及了,待你忙完有空的时候,臣女再请你吃好吃的。”
秦玄凌本想调笑几句,却看着云羲和动着筷子,将她碗里的那只荷包蛋夹起来放进他的碗中,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云羲和将分好的面条往他面前推了推,“王爷不会以为,臣女是不欢迎您吧?”想了想又说道,“其实,我只是太饿了。”
其实她是看他太累了,才想让他快些吃点东西。
“怎么不吃呀?”云羲和问着,抬头去看秦玄凌,发现秦玄凌一直在看她。
秦玄凌动了动筷子,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又夹一颗放回她碗里去,嗓音带着笑意,“府上可是银子不够使,连两颗荷包蛋都要让来让去了吗?”
云羲和也跟着一阵失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如此莫名其妙,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幼时祖母的言传身教,关心一个人,就总是想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她吧。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吃着最家常不过的两碗阳春面,却总觉得比整日里吃的那些精细的菜肴还要有滋有味。
云羲和吃着吃着,觉得有些口渴,端起面前的茶水便喝了几口。
全然忘记了,她方才让下人将自己的茶给撤了,她现在喝的,是秦玄凌的茶。
吃完饭,秦玄凌意有所指地闲聊道,“近来王府账上又进账了十万两银子,明日本王让阿沉给你送来。”
云羲和财大气粗地摆了摆手,“不必了。那仨瓜俩枣王爷自己留着吧。”
前几日,叶时芳回了信,说她已经到西凉边境去了,在兄长云起的帮助下,已经找到了不少商机,马上就能打通一条商路,赚钱的事情,自是不在话下。
秦玄凌失笑,“许久未见,羲和郡主近来赚了不少银子吗,十万两银子都看不上了。如此,倒是本王肤浅了。”
他只是不想她那么快就为他解了毒,他很担心之后就没有理由再靠她这么近。
所以今日秦惜给她带话说云羲和心情不好时,他便立刻放下公事,来她府上瞧一瞧她。
云羲和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两人简单吃完了面条,云羲和瞧着他神色间挡不住的疲态,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政事繁忙,更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秦玄凌点了点头,他起身要走时,云羲和没有多留他,只送他到了大门口。
月明星稀,光影婆娑。
二人并肩迈过门槛时,一阵夏夜凉风浅浅吹来,卷起二人的发丝,缱绻着要缠绕在一处,却又随着那两道身影拉开距离而很快分开。
云羲和回身慢慢往院内走,四下明明都是看惯了的风景,却在今夜越发迷人。
秦玄凌走出了郡主府,脚步顿了顿,随后就走入了一旁的玄王府别院。
阿沉殷勤地跟在他身边,“王爷,时辰不早了,今夜可要住在此处?”
秦玄凌点了点头,“就住在此处。”
阿沉亦觉得十分难得,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总算是有一次猜中了王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