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一个名字而已,难道有什么问题?”
苏铭摇摇头,用一种怪异的神情盯着她,“你们在南方作威作福,朕管不着,但在洛阳,没有朕的允许,新道观,你们开不起来。”
“天师府这个名头太响亮,也太敏感了,朕不想让那些佛寺多想,许真人不要忘了,这城里,还有一座名传史册,更是天下佛门源头的佛寺。”
许幻心里一惊,随即陷入沉默。
是了,洛阳城里还有一座白马寺,别看白马寺显山不露水,但在洛阳城里传承了千年,现在的白马寺虽是在武则天时期重建,但也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在一座城里两百年,还是非常着名的佛寺,这意味着洛阳底层的百姓不会抵制他们,也意味着洛阳是白马寺的传道之地。
自从玄奘大师从烂陀寺取经回来之后,佛教便真正有了系统性的传承,渐渐在大江南北开枝散叶,各种皇家寺庙络绎不绝。
连帝王之家都是如此,更别说民间了。
想到这里,许幻便释然了,忽的展颜一笑,“陛下之意,贫道明白,左右不过是换个名头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管如何,她今天与天子合作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虽然没有达成更深入的合作,但并没有影响许幻对他的观感。
反而因为这一点,令她更看好苏铭了。
少年天子,骤登高位,矜持却不倨傲,谦和而又有原则,不为一时之利而忽视了长远的发展。
更重要的是头脑清醒,对时局有非常清醒的认知,这比什么都重要,连她没想到的事情,苏铭都想到了,更加令她赞叹。
朝堂有朝堂的规则,地方有地方的规矩,洛阳城自隋朝建立以来,差不多已有将近四百年,这里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矩。
这些规矩,而是各方势力默许的规则,大大小小的帮派势力,龙蛇混杂的居民都遵守这一套规则。
可以说,整个洛阳城地下圈子都按照这一套规则运行着,天师府在南方是规则的制定者,但到了北方,就必须遵守别人的规则。
换了名字,表面上就与天师府无关,只要遵守了规则,便能在洛阳生存下去,可一旦换了天师府的名号,那就不一样了,蒙一张皮,双方面子过得去就好了。
佛道两派的道统之争,你死我活,届时白马寺出面,佛道两派的扛把子对上,即便是苏铭下场干涉,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别说什么朝堂对地下圈子是降维打击,那不可能,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这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规矩。
朝廷或许可以杀人,但不能阻止人们追逐利益。
许幻站起身,嘴角含笑,向苏铭做出了承诺,“贫道北上之前,曾经听人说,当今天子是晋王的傀儡,是袁天罡的提线木偶,如今看来,这些都庸人中伤,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陛下要的东西,天师府不日将会送达,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天师府与陛下的合作不会断绝。”
苏铭面上露出玩味的表情,“难道许真人就不怕朕利用完了天师府,过河拆桥吗?”
许幻凝视他片刻,笑着摇头,“不,你不会,有凡儿在,你不会如此。”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有种难言的默契。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透。
……
自从苏铭与许幻达成合作之后,城北悄然多了一座名为清风观的道观,道观位置偏僻,建筑精致,香客稀少,但却无人来这里闹事。
洛阳地下各大势力都好像没看到一样,既不阻挠也不接触,任凭这座道观建成。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天师府建立的道观,但人家没用天师府的名号,就是给了大家面子。
知道内情的,自然不会招惹天师府,不知道内情的地痞流氓,清风观也能随意打发了,不会掀起半点波澜。
……
官道上,一队骑兵正策马扬鞭,掀起阵阵灰尘。
骑兵来到洛阳城外的驿站,下马禀告,在这里,朝廷吏部侍郎等诸多官员在此等候,饶是日头升起,越来越热,在座众人也没有一点怨言。
因为,今天要入城的,是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最宠爱的女儿耶律质舞。
今年年初,为了货物流通,便于车马穿行,朝廷着三司拨款给工部专门用来修缮官道,使得洛阳的交通越发顺畅,南北货物也能更快送达了。
一条长长的车队沿着官道缓缓驶来,隐隐可见杀气逼人。
很快,契丹人的送亲车队到来,车队最前方数百精锐骑兵开道,高大的战马,遒劲的肌肉,强壮有力的马蹄,马背上坐着一个个身着皮甲的壮汉,他们手持斩马刀,仰着头,气势高昂。
报信的骑兵不断在驿站和送亲车队之间徘徊,在朝廷礼部官员与契丹的官员对接之后,车队缓缓驶入洛阳。
面对强势的契丹人,礼部自然不敢说什么骑兵下马,收缴武器之类的废话,不光他不敢,李嗣源也不敢。
一路上,契丹人被各地节度使好吃好喝的招待,根本不敢得罪,要知道车队里面可是坐着契丹公主,未来要当皇后的人。
光是她背后站着契丹,便无人敢得罪她。
城里,官府早已准备好了驿馆,打扫干净,重新装饰过后等待契丹人入住。
车队进入洛阳的时候当场引起了轰动,城里的百姓纷纷驻足远观,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前些日子朝廷科举,他们都聊的热火朝天。
然而这次,当他们看到那些精悍的契丹骑兵,立刻就被吓到六神无主,那些士兵身上沾染的煞气,即便是远观,也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肉跳。
好在一路上没发生什么事故,契丹公主顺利的入住了驿馆,由契丹士兵层层把守。
把他们送进驿馆之后,迎接的上下官员们皆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就暂时先告一段落了。
皇城,千秋殿前,苏铭身着明黄色常服,远远望着天边,他要的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