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袁天罡的笑声响起,弥漫在船舱之内的压抑气氛一扫而空,镜心魔撑着身子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同时心里一惊。
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镜心魔顾不上这些,脸上再度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大帅,既然卦象有变,那我们接下来?”
看到破局之机的那一刻,袁天罡不再彷徨,不再迷茫,比起与三百年前相同的卦象,他更害怕自己三百年所做之事皆为一场空。
人,最怕的是没有了信念。
原着中,他明知自己出岛必死,那他为何还要去?不仅仅只因为他累了,更因为他失去了信念。
三百年的苦心孤诣,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意义,到头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那时候,他就有了求死之心。
相反之下,如今的袁天罡看到了破局之法,还是他亲手创造的变局,那就代表着他所做的一切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以前,他相信人定胜天,现在,也一样!
袁天罡伸出手掌,内力一吐,翻倒的桌子恢复原样,同时地上的琉璃珠子也被内力吸纳,重新摆放到了桌面。
地上的卦象原封不动的呈现在他们眼前,这个卦象太模糊,天机莫测,与他们之前所卜之卦变数太多了。
“不良人传递的消息到哪了?”袁天罡的声音在镜心魔耳畔响起。
“大帅,中原最新的消息已经送到。”镜心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举过头顶,态度十分恭敬。
刚刚那一幕几乎已成为他的梦魇,此生,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从未想过,死亡离他居然如此之近。
拿到卷轴,袁天罡从里面取出一份密卷仔细阅览起来,当他看到上面信息的那一刻,藏在面具之下的眸子瞳孔一缩,竟是有几分兴奋!
看到天子与契丹和谈,即将联姻的消息,袁天罡下意识的称赞道,“好,好一手合纵连横,好一手联姻和谈!”
饶是他早已不再小觑那人,但他现在依旧感到惊艳,联姻,简直是神来之笔,连他都没想到!
不良人虽遍布天下,但在草原上却是鞭长莫及,并无法对契丹施加太多影响,他的心思一直都在中原大地,对漠北草原没有太过关注。
这一步棋,是天子硬生生自己下出来的,不良人根本没法插手。
但就是如此,才让袁天罡惊叹。
那个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家伙,终于成长到连自己都侧目的地步,与契丹联姻,不能增强他的势力,却能借契丹之势。
如果有一天,朝廷没有岐王,没有晋王,可有契丹这个外戚在,任何节度使想对付他,都必须考虑契丹的想法。
即便漠北王庭距离中原有数千里之远,但草原之兵锋却令人胆寒,任何人都必须考虑惹到契丹的后果。
这一步,就是耶律阿保机在中原落下的棋子。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耶律阿保机改变想法,换成是真正的李星云,说不得现在已经被李嗣源压制成傀儡,哪还有余力去借契丹的势。
耶律阿保机也不会把注下在李星云身上,他下的不仅是棋,更是人,因为耶律阿保机相信中原天子能在节度使的压制下壮大势力,与节度使们翻脸。
也只有这样的未来,才能让耶律阿保机心动。
转眼间,袁天罡心思百转,洞悉了苏铭和耶律阿保机之间的默契,和亲之事,两人心照不宣。
耶律阿保机知道他耶律质舞过去,天子不会拒绝,天子也知道耶律阿保机的想法,但并未拒绝。
早前他拒绝,是因为时候不到,羽翼未丰,那时候合作,双方不在同等地位,和亲,对他这个天子的好处不大。
现在,和亲之事既能让他这个天子借契丹的势,也能让他捞取政治声望,收拢民心。
于天子而言,兵权重要,而民心也同样重要。
袁天罡发出低沉的笑声,“也好,等天子大婚,本帅有一份大礼要送上!”
……
驿馆里,苏铭和耶律质舞聊的越来越投机,很快就熟络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耶律质舞聊,苏铭在听,偶尔回应几句,但这并非没让耶律质舞生气,反而觉得他很贴心,善解人意。
从漠北王庭到洛阳,这中间经历了几个月的路程,她憋得太久了,身边又没个能解闷的人,很多话都不能跟贴身侍女讲,现在终于有个能听他讲话的。
耶律质舞就像是只欢快的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心中郁闷减轻了许多。
反观苏铭,耶律质舞的话,他听的很仔细,很认真,几乎每一句都不放过。
在耶律质舞看来,她说的都是自己在草原经历的趣事和日常生活,可在苏铭眼里,这都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情报。
耶律质舞是什么人?
她是契丹萨满教的圣女,还是契丹的公主,她的身份既尊贵,又有很大的政治意义,萨满教是草原部落信众最多的教,作为圣女,她在教中看过许多东西。
那些东西,她觉得寻常,而落到苏铭耳中,就是契丹部落和契丹贵族之间的合作,冲突以及复杂密切的联系。
最起码,听完这些,他对契丹贵族总算了解大概了,而萨满教不仅接触贵族,更深入底层的牧民。
通过这些,他也能知晓普通部落族民的生活状况。
在他的刻意引导下,耶律质舞把他想知道的,全都说了个遍,而她还一脸天真,越说越起劲。
看到她纯真的笑容,苏铭轻轻一叹,她应是孤独太久了吧,在漠北王庭,或许没有人会对这些感兴趣,因为这些都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事。
而作为萨满教圣女,参与祭祀之事的耶律质舞却不同,她见得多,关心的也更多。
很快,天色渐晚,苏铭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让人做好了晚宴,他与耶律质舞一同就餐。
晚宴上,有草原的奶茶,烤全羊,也有中原的菜品,十分丰富,不过令苏铭略有些意外的是,耶律质舞竟然对草原的食物浅尝辄止,对中原的饭菜大快朵颐,来者不拒。
原来,她还是个小吃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