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木凳上,伸手一扯就将人拉进了怀里,稳稳当当坐上自己的大腿。
“啧啧啧,以后说话可不能这么夹枪带棒的。”低头吻吻她的脸颊,唇角荡漾出暖心的笑。
“其实……我也有一事不明……”
鸾颜抬手点住他那好看的薄唇,唇角划出神秘的笑。
“莫要再说了,人各有命,她的是曲折了些,不过结局会不错。”
齐戎点点头,听话的没再问下去。他想知道此事的办法多的很,没必要惹她烦心。
“天气开始回暖了,等外面的雪都化了,咱们就动工,我差异世仙挑了个好日子,宜兴土木,好的很。”
鸾颜点头答应,偎在他怀中甚是满意。
这时,一个不长眼的要死不死闯了进来,将满是柔情蜜意冲碎了。
“哎呀,草民该死草民该死!”异世仙赶紧捂住眼,跪在地上求饶。
鸾颜想要从他大腿上下来,却被搂的更紧了些。
“有什么事就说吧。”齐戎坦然的很,他与在自家媳妇儿亲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回王爷的话,有鱼咬钩了。”异世仙说道,仍旧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好!快带本王去瞧瞧!”
果不其然,被齐戎全猜中了,这些人真就是在井里下毒,祸害了城中百姓。虽说大部分人熬了过来,却折损了老人和孩子,这种痛是恨到骨子里的,不肯能被原谅。
他们跟所有做坏事的人一样,自认为高明,想躲在暗处洞察一切,到头来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大头的铁夹子夹住了三个,顾天成的神笔绘出了四个,乔三爷的麻醉散弄挺了五个,应该说是全军覆没了。
“王爷,从他们身上并未搜出什么象征身份的东西,您看……”异世仙问道。
“伤及无辜性命,本就是死罪,不管他们是谁,又或是谁的手下,皆不能轻饶!”齐戎冷吓一声,威风凛凛。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敢痛下杀手的是谁。这落井下石的手段跟那瘪犊子平日里的作风像极了,只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狠心,连鸾颜都不再顾忌。
“这件事发生在凉州地界,理应由凉州官来处理,大家说呢?”齐戎一挑眉,心头的小九九打得噼啪响。
这样一办,就算对百姓公开了,牵扯到几十条性命的案子,不能悄无声息的叫人抹了去。再者他没有将矛头指向那瘪犊子,是为了鸾颜,也是警告他莫要再暗地里下黑手。
凉亮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审过案子,心里没了底气。但百姓的呼声很高,又激起了他为民除害的热血情怀,也是勇者无畏了。
将这一件案子做的漂亮,不枉费他在凉州憋屈了这些年。
于是乎,过了年还没等正月十五闹花灯,凉州城已经热闹的不成样子。
白天去衙门听审,顺便看个游街示众,高兴了就攒几个雪球扔那些王八蛋,晚上躲在温暖的小屋里,说着凉州城的变化,再听听贤王殿下和王妃的八卦,生活真是乐无边啊。
正月十五那天,花小娇带着戏班子唱了一整日,可高兴坏了这群旱久了的人。
李大头也出来凑热闹,烧红了炼铁水的炉子,在黑漆漆的夜里打铁花。这可一点都不比天上的烟花差,叫人缩着脖子往后撤,还不舍的闭上眼睛,见识下这人间的火树银花。
顾天成一直把自己当成文人,月娘亲手做了灯笼,他提了灯谜,也引来了一群人围观。
乔三爷带着卫粮没有酿成闷倒驴,倒是做成了不错的酒酿圆子,正好在今天派上用场。他支了张桌子,当街派送,围上来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可比当日三里飘香酒坊壮观多了。
大家忙的热闹,却有两个人偷闲,悄悄躲了起来。
凉州城勉强算得上城墙的东西,被风吹垮了的土胚砖,砌的很高,应该是这座破败的城最高的地方。
鸾颜和齐戎肩并肩坐在上面,一抬头就是皎洁银轮。
“这里的月亮真大真亮,可比京都皇城的好多了。”齐戎笑着说道,却掩藏不住丝丝苦涩。
“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带你去边疆转转,那里的月亮更大更亮,保准叫你永生难忘。”鸾颜摸摸他的脑袋,用这小动作安抚着。
“刚来的时候,我是怎么都瞧不上这里,可待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它的好。”齐戎神秘兮兮的笑了,看鸾颜的眼神都变得炙热。
“什么好?”
“在这里不必处处逢场作戏,不必事事小心算计。他们虽然穷,但穷的有骨气,没有离开生他养他的家乡,也懂得知足,知道感恩。”
鸾颜握住他的手,捏捏掌心的肉,表示赞同。
“最重要的是有鸾儿陪着,就算过的平淡心里也踏实。”他张开臂膀,将她圈在怀中,低头缓缓吻住了她。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气喘,那个禁欲的约定还在,有时候他真是后悔,表忠心的法子多的很,没事说这个做什么。
可大丈夫言出必行,自己应下的事,流着泪也要办完。
凉州城的夜空十分干净,被洗刷过一样,甚至能看到月亮上那类似嫦娥的图形。这里的凉风也是厉害,尤其是刚下过雪,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
“在京都皇城的时候,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还会有百姓感恩戴德的前来拜我。”齐戎回忆公开审理那些下毒犯的事情,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在看到他后,齐刷刷的跪下叩首谢恩。
这绝不是仗着王爷那层身份,几户家里因此失了亲人的百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他的大腿谢恩,那场面叫他真把自己当成了救世菩萨。
“之前总是无所事事,貌似也没人需要我,过一天算一天吧。可如今不同,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办了那么大一件事,你说这是不是天降大任?”齐戎得意的摇头晃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如此说来,嫁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君,真是有面子啊。”鸾颜一本正经的打趣道,躲在他怀中笑的贼兮兮。
“现在知道我是个宝贝了?可别再说那些离开我的狠话了,到时候真的惹火了我,可不是好玩的!”齐戎抵上她的额头,半真半假的威胁到。
鸾颜很自觉的搂住他的脖颈,贴上他的唇角。“你要怎样?你敢怎样?”
齐戎将她压向自己,顺势吻住了她。“我会将你锁在身边,生生世世都不叫你离开一步。”
鸾颜鼻头口腔都是他的味道,忍不住咧嘴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喜欢他的碰触。踏实,踏实,鸾颜细细品味这两个字。心里踏实的瞬间,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起,是幸福。
这群从京都皇城来的闲人,给死一般寂静的凉州带来了新气象,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怕是要整个大变样了。
凉州的春天真的来的特别早,还未出正月连风都变得温和了许多。一切准备就绪,异世仙择了个黄道吉日,将凉州城的破房子逐一清除,按照图纸上画的,来个改天换日。
在开始前应该来段激奋人心的的,齐戎憋了半天,估摸出一句,实实在在闪了众人一下。
大家好好干,跟着本王有肉吃!
果然,人民群众还是最接地气的,这样的话最实在也最能打动人。凉州城男女老少齐上阵,上至六十六下至刚会走,都投入到这场洪流中。
齐戎忙的不可开交,幸好有几位好友帮衬,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
鸾颜也没闲着,之前跟他说好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些时日带着种田小能手们在城郊转了一圈,找找能种庄稼的,不行的直接种上西瓜大枣,这种沙地最适合它们生长了。
天气越来越暖,凉州城也是一天一个样儿,看的叫人欣喜。
从京都皇城离开时,她就叫人备了种子,想着能自足自己也是好的。眼下正值春耕好时节,开春地上的积雪一化,正好滋润了土壤,她就带着八百个丫头,还有城中一些老妇人开荒种田,最外圈种上些沙枣树,不仅好活还能挡风沙。
齐戎和鸾颜每天晚上回去累的躺下就睡,也说不上一句话,可有时候不用说话,只要彼此一个眼神到了,心意也到了。
一日鸾颜从田里走时有些晚了,花梢连翘两个傻丫头闹着追兔子,丢下她跑出去老远。鸾颜无奈的摇摇头,独自沿着小路往回走。
她抬头望了望天边,红霞遍布,四处没有阻碍的,视野十分开阔,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在边疆的时候,哥哥们总是带着她骑马追赶夕阳,又一次迷了路闯进敌军腹地,回去后险些被爹爹打断腿。
想起从前的事,心里一阵温暖,唇角也染上笑意。
“颜颜。”
鸾颜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想以前的事,干嘛会把他也牵扯进来。
世上能唤她颜颜的人,怕是也只有他了。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颜颜,是我!”
鸾颜转身,满脸诧异的看着他,他应该是京都皇城最得宠的皇子了吧?不好好呆在那里守着王位,跑来这凉州城做什么!
齐华见她盯着自己,以为她也对自己挂念的很,心头一热没把持住,疾走了几步上前伸手想要拥住她。
“放肆!”鸾颜冷冷呵斥道,往后退了几步跟他保持一定距离。
“我是放肆,却忍不住想要来见你一见。”齐华双眼满是乞求,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如今只能卑微的躲着,只盼可以看她一眼。
“见也见了,你可以走了。”鸾颜淡淡说道,不近人情。
“若我说……若我说想要补偿你,那些誓言都还作数,你愿意跟我走吗?”
好笑,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笑的人和事?
鸾颜嗤笑出声,任他说的再深情再认真,只会让她觉得以前是看走了眼,放错了心。
与这种人朝三暮四的人,真真话不投机半句多!
鸾颜转身离开,一点儿理他的意思都没有,将他的那番话归到孩童的胡话一类。
“颜颜,我们真的一点儿回转余地都没有了吗?”齐华不死心,上前紧紧抓住她的腕子,很是执着。
“没了!早在你背信弃义另娶他人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什么都没了!”鸾颜恼火,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知道他还纠缠个什么劲儿。
忽然想着自己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太生气,会被当成吃醋,可她就是烦他,只听着名字就烦。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单凭我对你的了解,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我那么简单。”鸾颜盯着他,成功的他脸上找到一抹心虚。
“既然来了咱们就把话说开吧,免得再纠缠下去叫人头大。”忽然脑海里出现她家那个醋坛子,酸起来真真的呛死人。
“颜颜……”齐华还想辩解什么,被鸾颜打断。
“从我跟着齐戎一同来到凉州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我的心思。在男女情事上我虽笨了些,脑子却不傻,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既然跟了他,就必定是先逐了自己的心,勉强自己的事我可做不来。”跟齐戎在一起斗嘴久了,连嘴皮子功夫都厉害了不少。
齐华神伤,张了张嘴只挤出一句话。“你这是在故意气我,你万万看不上那种纨绔子弟的。”
“他是纨绔不学无术,但却心思透亮为人率直,我跟兄长生活在边疆,自是没有京都皇城的女子温婉淑德,配他那样的男子正正好。”鸾颜不给他诋毁齐戎的机会,将话堵死。
“我也劝你一句,难得有个徐金璐对你掏心掏肺,莫要辜负了她的一颗真心。”鸾颜一脸释然,好似跟她牵扯了许久的人不是站在面前的他。
“你就是这样,太贪心,什么都要,要地位,要权力,还要每个女人都捧着真心献上。人要学会知足,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咱们都是大人了,就别揪着过去不放,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
齐华看着她,心痛的滴血,这番话的意思他懂了,她是真的把自己摘得够干净,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留下。
“我的这番话对你……只是折磨?”齐华又哭又笑,整张脸都开始有些扭曲变形。
“你说他心思透亮为人率直,是啊,他多聪明,瞒天过海的本事也厉害!”齐华痴痴的笑着,又绝望又疯癫。“你以为他平白无故就跳汴水河是为何,还不是有利可图!千里迢迢来着凉州城更是早有预谋。他就是想要白家的那个东西,跟他老子一样,想将我白家的东西占为己有!”
鸾颜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样子,又被那番话弄的有些乱,后退了一步踩到块小石头,险些摔倒。
齐华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的腰身,鸾颜急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齐华目露凶光,再不是那个风清月朗的翩翩少年。他一把住住她的腕子,用力将人拽进怀里。
“放手,你这个混蛋!”鸾颜用内力想要避开他,忘了他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颜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他怒了,在等她一句话,也在等之后两人的命运会是怎样安排。
鸾颜挣脱不开,索性不动了,抬头对他咧嘴一笑,仿佛笑他是个傻瓜。
“你笑什么,该死的你究竟在笑什么?”齐华慌了,若是她怨他恨他,至少可以说明她的心里有他,可她笑了,笑的叫他根本猜不透。
“还记得多年前你给我讲的禅理吗?一位男人的妻子逝去,他悲痛欲绝也要跟着去,忽然有一天端着手里发烫的茶杯,想明白了所有事。”
齐华记得,他什么都记得,与她的点点滴滴是最美好的回忆,陪他度过多少个孤寂的夜晚。
鸾颜见他陷在回忆中不可自拔,用力一挣离开他的怀抱。
“颜颜……”齐华一晃神她就离开了,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女子,是他妄想,鱼与熊可以掌兼得。
“痛了才会放下,不是吗?那个人悟出来的,我也悟出来了。你不是不懂,只是在为难自己罢了。”鸾颜眼里只剩平静,疏离的平静。
“你有家室,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回头去看看他们,就觉得今日所说的话做的事有多荒唐。”鸾颜说完,叹了口气,理了下衣裙后转身离开。
齐华张了张嘴想唤住她,来之前本来有好些话要跟她说,此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凉州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比京都皇城还要早,田间的微风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远处人家炊烟烟袅袅。
她脸上带着笑,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她要回家了,回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我只是个局外人……”齐华苦楚的笑了,看着天边的夕阳,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