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低头看一眼锦衣男子僵硬失去灵魂的肉身,并无元婴遁出,但他立即觉察到什么,眉心处似有一道雷纹浮动,一道神魂之念随着特殊的契约化作一条雷龙之状跃上苍穹。
迷雾霭霭的天空,袁青堂化作一团苍翠青芒之剑急速前行,这是作为执剑官独有的秘术,元婴化剑形,以神魂超脱肉身的禁锢,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神婴遁术,一旦遇见比自身强大许多的敌人,可以凭此逃过一劫。
“想不到我才成为执剑官不到半年,就用到守剑官授予我的保命秘术。”
袁青堂庆幸之余,脸上又夹杂着浓浓的愤恨,此术虽然神妙,可也有一定的限制,一旦施展,对神魂也有极大的损伤,非百年时间不可修复,换句话说,在这百年时间内,他无法再施展此保命秘术了。
“不过只要我能躲过此劫,将那异乡人的行踪告诉天道盟的守剑卫,必然也是大功一件……”
“只怕你没有命立这样的大功。”
突兀的声音自袁青堂四面八方响起,一条银色的雷纹化作一条浮空的摆渡船,背着剑匣的少年屹立于摆渡船头,正以一种淡然冷漠的目光盯着他。
“什么!”
袁青堂惊呼一声,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眉心一痛,一条无形的神魂垂线勾住了他的神魂,他宛若一条咬住钩的鱼,被那一条线牵引着垂钓上船。
“怎么可能?”
直至袁青堂被束缚在那摆渡船上,一瞬间,他感觉到命运不再由自己主宰,那灵魂浮空随船驶进无尽迷雾的恐惧涌上心头,他凝目看去,原本在地面能看清的少年面庞,此时已经被箬笠帽檐遮挡。
“摆渡人!”
袁青堂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瘫软屈从。
“阁下想要知道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还请……饶我一命。”
“晚了,我已知你是敌人。”
顾余生抬起手,五指按在对方的面门上,对方的神魂之剑在他掌心迅速化作淡淡的银芒,纷杂的信息逐渐涌入顾余生的神海。
就在此时,迷雾神海处,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阁下越界了,此界的生灵之魂,当由我来摆渡,阁下用窃魂之术,就不怕受到契约的责罚吗?放下他!”
“抱歉,在下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顾余生以右手搜魂,左手一抬,船头迷雾数丈外,一道剑意屏障如三座大山层层堆叠,对方以掌袭来,三座剑山砰然碎裂,但这一耽搁的时间,顾余生已获得所要的信息,灵魂化作一条雷龙,倏忽消失不见。
“神魂不强,然其剑竟如此浑厚,未知是哪一界的摆渡者……”一道黑影在迷雾中驻足,他以一枚特殊的魂符试图将溃散的灵魂重新凝聚,最终却一无所获,“真是个果决的家伙……”
片刻后,那一道黑影袖口一抬,一道道密符如细小的蝴蝶从天空倾泻人间,似在搜索刚才的年轻摆渡者,过了数十息,那些蝴蝶凌空归来,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没有灵力波动?怎么可能?”
苍茫大地,春雷阵阵响动,山林深处,背着剑匣的少年独自行走在悠悠古道之上,某个瞬间,他的眉心一道雷符乍然出现又极隐不见,身体表面,一层奇异的涟漪归于平静,片刻后,他人融于这方天地,宛若一个旅行他乡的江湖人。
顾余生的神海世界,纷杂的记忆和信息正被一道道天道符文转化,属于剑官记忆被他提取了一部分,知道了许多关于镜域的事,此界的诸多势力分布,山川地域等等,当然,他最为关心的小玄界,也从纷杂的记忆之中寻找到至为关键的一部分。
——
两月前,小玄界以秘境蜃楼的景象出现在大世,眠月大陆,四极大陆,玄界等地皆能看见,连接十六州的那十六根天地大柱变成联通大世的桥梁,致使小玄界的修行者能够遁往大世,同样,来自不同界域的修行者,也可以去往小玄界,只是这样的自由之门并未维持多久,小玄界如秘境般被大能之士重新封印,遁回虚空,就连那沟通大世的十六根天地大柱也被斩断。
一月前,天道盟发出缉拿令,缉拿一切从小玄界遁往大世的修行者,并将小玄界的人族修士统一称为异乡人!
不仅如此,凡是能与小玄界沟通的界域之地,都被天道盟派遣了剑官,守卫,用来阻止小玄界的修士前往大世,同时,也禁止任何大世的修行者探寻小玄界的任何信息。
“他们……为何对小玄界充满如此大的恶意?”
顾余生稳步前行之时,眼眸之中也有些许茫然,直觉告诉他,在他以剑引爆雷珠阻断太乙使者摧毁小玄界之后,必然还发生了某些惊天动地的事,只是他从剑官的记忆之中,并未搜寻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或许是对方的地位还不够,无法触及到最核心的隐秘。
现在顾余生能够确定的是,随着小玄界隐没于虚空,被遮蔽了气机,他想要重新回去,亦是不容易之事了,别的不说,他能够出现在镜域,也是因缘际会遇见了沧海神龟,这茫茫的沧溟之海,想要横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所谓出乡难,归乡亦难。
顾余生几经生死之变,又无法在小玄界寻找到关于娘子莫晚云的下落,此番闯荡大世,他倒也不急于归去,只是他的内心深处,走异乡的意志变得决然——如当年初出青萍那样,他暗暗发誓他朝有机会归故乡,一定要变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举世无双的强者!
异乡的春雨透肌寒,思绪纷飞间,顾余生已翻过了一座起起伏伏的山,千里路迢迢,前方的路很长,很远,远到他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
傍晚的时候,顾余生在山腰发现一处荒草丛生的道观,推开旧旧的道观之门,生一塘火,坐在泥塑染尘的雕像龛前,在沧溟之海漂流许久,顾余生的内心多少也有些疲惫,看着摇曳的火焰,听着观外沥沥的春雨,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之感涌上心头。
至夜深,顾余生才从恍惚间醒来,下意识的拍了拍剑匣:“宝瓶……我有些饿了,你……”
“……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