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距离京中不算远,叫州,只是一个县镇罢了,不比萧县大上多少。
青州县府哆哆嗦嗦的望着坐在正堂中同样哆哆嗦嗦的楚擎,心里哆哆嗦嗦的,腿也哆哆嗦嗦的。
正是因为距离京城不远,青州县令张广才哆嗦。
他听说过楚擎,知道这位千骑营大统领是个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两日一夜,一行五十余人,除了在驿馆休息几个时辰外,一直骑在马上赶路。
楚擎不断哈着气,给手吹热了,这才打开舆图。
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找到东南西北,上面的字太小,还全是繁体字。
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楚擎将舆图丢给了陶蔚然,瞅着依旧抖个不停的张广。
“你们青州的特产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大人稍等!”
张广一溜烟跑进了后堂,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千贯银票,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楚擎面前。
陶蔚然都看笑了:“青州特产是这银票?”
楚擎也是哭笑不得:“戏,戏子,你们青州的戏子,不是特别出名吗。”
张广抬起头,有些茫然。
福三直接给银票抓过来塞进袖里,沉着脸说道:“下不为例啊,还有吗?”
给自己包的和粽子似的昌贤从后堂走了出来。
“楚师,青州戏就是这里,之前您问过学生的,京中总是会上青州请戏子去京中,为一些高门大阀祝寿。”
“那就对了。”
楚擎看向张广,问道:“你们青州,有多少个戏班。”
张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三十六个。”
“多少戏子。”
“五百余人。”
“去外地唱戏,多少钱。”
张广不知道楚擎问这个干什么,不过还是详细的回答道:“几百文到数贯钱不等,有的去的久了,就多要一些,去的地方远一些,也是如此。”
“哦。”
张广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是因年关雇人说戏吗?”
楚擎没回答,而是皱眉问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哪来的一千贯?”
“扑通”一声,张广跪地上了:“下官非是贪墨,非是贪墨啊,是下官自己家中的钱财,家里有些余财,知道您来了后,下官贱内又筹措了一番,这才凑足了一千贯孝敬您。”
楚擎回过头,看向王通通,后者开口道:“青州县令张广,出自明洲张家,偏房庶子,资质平平,连考三年才获取功名,观政一年,花了钱财走的吏部的路子,外放到青州为县令,任期三年,无功无过,名下六家商铺,良田百一十一亩。”
“不是贪官?”
“不是,吏部考评为乙中。”
“哦。”楚擎露出了笑容:“不是贪官的话,那这钱我就收的安心了。”
跪地上的张广瞠目结舌。
不是贪官,您应该把钱还给我才对吧?
“快起来吧,地上凉。”
楚擎虚空双手向上托了托,张广这才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看着楚擎。
“这钱,我不能白拿你的。”
张广微微松了口气。
楚擎:“你给我十个戏班子吧,至少凑够一百人,过完年,正月十五吧,正月十五上路,去边关,这样咱俩就两清了。”
张广再次被刷新了三观。
你要我五千贯,还得让我找一百多个戏子去边关,完了这算两清?
“放心,我不是白占便宜的人。”
楚擎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馕饼,丢了过去:“京中特产,特产换特产,你不亏。”
张广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他终于知道昌京的人为什么如此惧怕这家伙了,这位千骑营大统领的底线,可谓是深不可测。
接着馕饼,张广壮着胆子说道:“大人,下官治下的戏子,都是百姓,下官不好强令,又是去边关,下官怕…”
“告诉他们,在边关待够一年,一人给一百贯。”
张广面色剧变:“一年,一人百贯?”
“是的。”
“大人此话当真?”
“我这么大个统领和你逗闷子呢。”
张广一咬牙:“三百人可好!”
“三百人?”
“下官斗胆,青州的戏子忙时务农,闲时说戏,虽是忙碌,却也大多困苦,若是…若是多多益善,下官愿挑选三百人前往边关。”
楚擎微微一笑:“好,多多益善,那就三百人,不过我可和你说好,得是会唱戏的,糊弄可不成。”
“下官再斗胆。”张广额头都见汗了:“离开边关时,年满一年,当真…当真赏百贯吗?”
“不,一个月给五贯,一年就是六十贯,也可以随时走,但是如果唱满一年,年终的时候,再给四十贯。”
“好,好。”张广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很是兴奋。
楚擎不解的问道:“戏班子,有你的份子?”
“大人说笑了,与下官无关。”
“那你为何这么开心?”
张广一头雾水:“百姓可赚取钱财,下官…不应喜悦吗?”
楚擎点了点头,让这家伙退下了,准备休息了。
众人在县府睡了一夜,张广却是没睡踏实,一直守在班房,深怕楚擎又闹什么幺蛾子,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是守不住了,这才睡了一会。
结果等文吏给他叫醒的时候才知道,楚擎等人,已经离开了,天刚亮就走了。
张广吓的汗如雨下。
千骑营大统领走的时候,自己竟然睡着了没去相送!
也是为难张广了,不会骑马,用两条腿跑出去,死活没追上,到了县外的时候,楚擎等人早就没影了。
担惊受怕的回到县府,张广突然看到,书案上摆着一张银票,正是昨日他昨日给福三的那一千贯。
除了这一千贯,还有一份竹简,盖着千骑营大统领的印记和琅琊王的印记。
短短一句评语,京官视察下县都可以留下这种评语,入京述职的话,可以交给吏部。
评语只有一句话,能力平平,胜在爱民,已是难得,治一县百姓,绰绰有余。
张广望着失而复得的银票和竹简,激动的难以自持,先笑后哭,哭了再笑,和失心疯一样。
他不在乎别人说自己能力平平,甚至不在乎吏部会因为这个评语让他平步青云,他只是激动,激动天潢贵胄和千骑营大统领,竟然“懂”他。
靠着四书五经,治不了民的,所以他能力平平。
可正是因为能来平平,他挖空了心思想要让治下的百姓多赚一些钱,日子也能稍微过的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