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和昨日第一次踏进这个会可厅时见到的景象一样。
面相老实憨厚,但气质阴冷肃杀的戴人龙,端坐在沙发之上,身后站立着七八名穿西装戴礼帽,气质同样阴冷大汉,滕衍平则是陪坐在一侧。
当束观走进会客厅大门的时候,滕衍平立刻站了起来。
“小观,你回来了。”
“姑父好。”
“来来来,今天戴局长特意亲自来给你道谢,若是没有小观你,昨日也无法将那莲花教一网打尽。”
“另外,戴局长今天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小观你帮下忙。”
滕衍平笑着对束观招手道。
束观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那依然端坐在沙发上的戴人龙一眼,心想着这可不是来求自己办事的态度。
此刻戴人龙也在看着束观,他脸上的神色颇为古怪,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两格刚打过架得小孩,虽然他打输了,但依然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强大,依然保持着倔强以及一种强撑起来的骄傲。
“恭喜戴局长,这次能将那祸害金陵数年的莲花邪教一举捣毁,想来整座金陵城的市民都会感激戴局长的丰功伟绩。”
束观却是这么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戴人龙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
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剿灭莲花教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位年轻的算命先生,他只不过是带人过去收拾了一个残局而已。
于是戴人龙深深吸了口气,从沙发上缓缓站了起来,有些勉强地朝束观拱了拱手道:
“莲花教之事,还要多谢过束先生的出手帮忙。”
说这句话的时候,戴人龙是压抑着心底的某些震撼的。
因为昨天是他亲自带人到了莲花教的那处据点的,也亲眼目睹了那里的景象。
数百个人全部昏迷倒在那个大厅中,当带着手下冲进去时,那一幕确实震撼到他了,光是这件事情,戴人龙就打破脑袋都想不通这个算命先生是怎么办到的。
另外还有那些被切断了手腕的大汉,按照他手下一名武术高手仔细看了一下之后,断定是一位宗师级的武术强者出的手。
就是不知道那个武术宗师,是这个年轻算命先生本人,还是一直跟在他旁边的那个从来没有展露过真容的风衣男子。
总之,这个年轻的算命先生,可能真的是个有点本事的人。
不过要说让戴人龙就此对此人有什么敬畏之意,那是远远谈不上的。
他戴人龙如今可说是权倾朝野,又怎么会真的对一个江湖术士另眼相看。
“不客气,只要戴局长不再说我是吹牛之人就好。”
而束观则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戴人龙脸上尴尬的神情更浓了几分,当然心中也闪过了几许怒意,在金陵城,还从来没人敢如此调侃他。
不过今天是自己来有求于人的,戴人龙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那点怒意,朝着束观拱了拱手道:
“束先生,今日戴某登门,是刚好又遇到了一个案子,想要请束先生指点一下迷津。”
接着他又转头对身后的一名大汉说道:
“来,把那人的资料那过来给束先生看看。”
然后他从身后的大汉手中接过了一个牛皮纸封袋,向束观递了过来,直接就向束观递了过来。
“束先生,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不好意思,戴局长,我这次来金陵只是来散心的,不准备接任何生意。”
束观却是没有伸手接过那个牛皮纸袋。
虽然刚才这戴人龙言语说的很客气,但态度可一点都不客气,就像是命令自己手下人做事一般。
最重要的是,束观很清楚这戴人龙是干什么的,无非就是大华民国政府的特务头子。
那么他要找的人,很可能也是个情报人员,说不定就是欧阳海那边的人,束观可不想掺和进这种事情中。
戴人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看滕衍平。
滕衍平刚才的笑容早已僵在了脸上,脸色也变的有些白,但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戴人龙顿时冷冷地哼了一声,接着对束观说道:
“束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这刚才我说的事情,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命令,我们军统军有权力在需要的时候,命令任何一个大华公民配合我们办事,而任何一个大华公民也必须无条件服从。”
“而束先生如果你拒绝的话,会给你,还有你的亲戚,带来很不好的后果。”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了。
于是滕衍平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一些,不过他依然没有说什么。
但是束观却说话了,他哑然失笑般对戴人龙摇了摇头道:
“戴局长,不管你相不相信,就算我拒绝了你的要求,你也没法给我还有我姑父一家带来任何不好的后果。”
“这句话也不是吹牛。”
“束先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可以下令把你抓走。”
束观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滕衍平道:
“姑父,你先去楼上一下。”
滕衍平不知道束观要干什么,但是立刻站了起来,用关切的眼神看了一眼束观,接着二话不说朝楼梯走去。
“戴局长,要不你让你的手下也先离开一下。”
而束观此时又对戴人龙说了这么一句。
戴人龙微微一怔,接着冷笑道:
“什么,让我手下离开,是想对付我吗?我知道你们有一个武术宗师,但再厉害的武术宗师,也没法同时对付七八把枪。”
随着戴人龙的这句话,他身后那些大汉齐齐掏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束观。
“不,我只是为了戴局长你着想而已,随便你自己吧”
束观似是根本没有看见那些对准他的枪口一般,不置可否地道。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
“左所大街一百三十一号,潘霭霞。”
很容易听得出来,束观此时说的,应该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女人的名字,虽然除了戴人龙之外,可能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么一句话,以及那个地址和那个女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但是戴人龙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因为那个地址是他很隐秘的一处私宅,那女人是他很隐秘的一个情妇。
戴人龙有很多情妇,但是这个潘霭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而且因为这女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是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她的关系的。
束观微微一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说了一句话。
“这女人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在金陵第一小学读书吧,那小孩好像也姓戴……”
“开枪!”
戴人龙再次脸色狂变,几乎不假思索地大喊了一句。
只是他话声未落,这会客厅的二楼之上,陡然亮起了一声恐怖的厉啸,那是物体急速飞掠的声音。
一道白光闪过,七八名大汉手中的手枪齐齐中中间断为了两截。
然后那道白光钉在了地板上,却是一柄柳叶形的飞刀,刀尾犹自不停震颤。
一名身穿风衣,带着墨镜的男子从二楼缓缓走了下来。
“戴局长,我的这位朋友,他的飞刀绝对比子弹的速度更快,所以你最好不要让你的手下妄动。”
束观掏出了一根香烟,给自己点上,不过并没有问戴人龙要不要抽。
戴人龙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脑中闪过了昨天在莲花教据点中见到的那些断臂,然后咬着牙对身后的手下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束观悠然地抽了一口烟,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三八二六零八。”
这次束观说的是一串数字。
戴人龙的神情再度大变,几乎脱口而出般道:
“你怎么知道!”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般的情绪。
因为刚才着年轻人报的那串数字,是他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
而这个密码每个月都会换一次,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那么这个束行云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连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都能算出来吗?
束观则是继续玩味地看着戴人龙说着话。
“一月十日,十五万银元,陈邦才。”
“一月十二日,二十万银元,李颐黎。”
“一月十三号,十八万银元,姚金祥。”
……
“不要说了!”
戴人龙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厉声喝了一句,打断了束观的话。
束观倒是没有再说,停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戴人龙。
刚才他说的这些,都是戴人龙这个月收到的贿赂。
当然,戴人龙这个月收到的贿赂可绝不止这些,毕竟这个月可是过年呢,他只不过挑了一些数目大的说。
而如今大华民国官场上的官员,虽然几乎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但这些事情终究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
否则就算戴人龙是军统局长,也要招来骂声一片,很难再保住他军统局长的位置。
“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说给戴局长听听,戴局长真的不让你的手下回避一下吗?”
束观又是抽了口烟道。
戴人龙恶狠狠地盯着他,足足盯了五六秒的时间,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此时束观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然后他终于朝身后那些大汉挥了挥手,让这些手下去门外等着。
“我刚才早就建议过戴局长这么做了,可惜戴局长不肯听我的。”
“可能戴局长还不了解我,我给别人的建议都是很管用的,而不听我建议的人,往往都会有些不好的后果。”
束观将香烟在沙发上前茶几上的烟灰缸内摁灭,神情极度舒适地这么说了一句。
戴人龙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但是这一次,他却只能愤怒地看着,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盛气凌人地叫嚣着要把束观抓起来了。
“你还要说什么事情!”
“上个月十五号,在华鸿酒楼的五号包厢,你见了一个人……”
“好了!”
戴人龙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束观说的那些事情,让他遭受了各种不可置信的情绪冲击,但是都比不上这一刻束观说的话让他感到恐惧。
因为束观前面说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在外面养女人,有私生子,还是收受贿赂,都只是他个人生活的小节而已,就算这些事情被捅开来,被总统先生知道了,也不会真正动摇总统先生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最多暂时免去他的官职,让他避避风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东山再起。
但是如果上个月十五号,他和那个人见面的事情,被总统先生知道的话,那么他戴人龙这辈子就算忘了。
虽然他见那个人,只是应邀单纯地见一见而已,并没有加入这位总统先生最大政敌的阵营的打算,不过是他想要左右逢源的一点小心思。
但是总统先生可不会这么想,要是他知道自己私下和那个人见面,就算不要了自己的命,也会让他戴人龙这辈子都把牢底坐穿。
什么金钱美女,荣华富贵,都和他戴人龙再没有任何关系。
戴人龙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面如死灰般一下瘫坐在了沙发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用一种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束观,颤声问束观道。
“我是一名算命先生,我的卦一向都非常准!”
束观笑了笑道:
“戴局长,我并没有拿这些事情要挟你的意思,只是希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对了,戴局长不要想着回去之后带着人回来找我,或者想对我姑父做点什么,那样你肯定还是会后悔的,我从来不吹牛!”
“我保证你这样做的话,你的这些事情,马上都会被你们那位总统先生知道。”
束观的话,让戴人龙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当然,他好像也微微松了口气。
而能够被总统先生赏识,成为大华情报机构最高负责人的戴人龙,终究也不是等闲之辈,刚才是因为束观说的那些话太过奇兵突出,也太过神奇,超越了他的认知,这才让戴人龙乱了方寸。
但是此刻戴人龙恢复了些许理智,当机立断地说道:
“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然后他拿着沙发上的那个牛皮纸袋站了起来。
束观的目光不经意间从那个牛皮纸袋上扫过。
刚才那个牛皮纸袋是背面朝着他的,此时戴人龙拿起来的时候,却是正面对准了束观。
在那个牛皮纸袋的正面上,写了一个名字。
束观看到了那个名字,然后猛然一怔。
“等等,你要找的人,叫唐纪南?”
束观如此讶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