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过了今天你就六岁了,你想要爷爷送你什么东西。”
“随便吧……爷爷你送的我都喜欢。”
“那爷爷给你做只竹蜻蜓吧。”
“好咧。”
五岁生日之时,老瘸子送他这只竹蜻蜓时的场景,束观依然历历在目。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
对了,束观的生日是在春天,在桃花开的时候。
老瘸子是在一个桃花刚刚吐出新芽的日子里,将束观从溪中抱回家的。
……
老瘸子开始给束观做竹蜻蜓。
束观则是搬了一条板凳,坐在旁边看着爷爷给自己做竹蜻蜓,内心无聊到死,眼中却是闪烁着期待而兴奋的光芒。
他知道这样的表情会让老瘸子很高兴。
竹蜻蜓,是一种很平常很普通很常见的玩具,用一片厚竹片,两头削成对应的斜面,中间钻个小孔,装上一根细细的竹柄,然后用手掌夹住竹柄,快速一搓,再双手一松,竹蜻蜓就飞向了天空。
桃源村的每个小孩,都会有一个自己的竹蜻蜓,当竹蜻蜓飞起的时候,他们会开心兴奋的大喊大叫,谁能把竹蜻蜓搓飞地更高,飞的更久,那么谁就是孩子群中的老大。
只是竹蜻蜓飞得再高,终究也飞不过桃源村四周的山崖,所以等稍微大一些之后,桃源村的孩子就再也不会玩竹蜻蜓了。
不过束观五岁生日那天,老瘸子给束观做的竹蜻蜓却有些不一样。
他是真的用竹子做了一只蜻蜓。
将竹子削成细细的篾条,然后在老瘸子的手指间神奇地变成了蜻蜓的身躯,翅膀,脑袋。
老瘸子的手指其实又粗又短,指肚上长满了老茧,但是当蔑条在他的手指间翻飞的时候,却又是那么地灵巧。
当时的束观心中很是感叹了一句:拖拉机的外形,超跑的内核,形容的就是老瘸子这样的人吧。
老瘸子甚至那了一把小刀,把竹蜻蜓的复眼都雕刻地就像真的一般。
“麻子,你知不知道,蜻蜓是咱们谷里面眼睛最多的东西咧。”
那一天下午,老瘸子一边雕刻着蜻蜓的眼睛,一边跟束观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让束观愕然了许久。
他当然知道蜻蜓是世界上眼睛最多的生物,没有之一。
至少在他穿越来的那个世界是这样的,束观记得他在一本自然杂志上看到过,蜻蜓一共有5.6万只复眼。
但是一个闭塞山村的老农,怎么可能会这件事情,这绝不是用人的眼睛可以观察出来的结果。
那时候束观对老瘸子的神奇了解地还是不够深,所以老瘸子的那句话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至于老瘸子紧接着说的另外一句话,当时束观倒是没怎么在意。
“一个东西眼睛长得多了,那么它看到的东西总会看的更真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一眼我们人看不见的东西咧。”
老瘸子笑眯眯地将做好的竹蜻蜓塞到了束观的小手中。
这句话,就纯粹像是一个山村老农的随口臆测了,至少当时束观是这么觉得的。
而老瘸子做的竹蜻蜓,也让束观在王大虎,张丫蛋那些人面前很是风光了几天,老瘸子做的竹蜻蜓,不但模样像一只真的蜻蜓,飞得也像一只真的蜻蜓一样,又快又高又稳。
不过那只竹蜻蜓同样飞不出桃源谷四周的悬崖,所以在王大虎、张丫蛋他们面前显摆了两天之后,束观就再也没有玩过那只竹蜻蜓了。
一次都没有。
……
今天,在时隔多年之后,竹蜻蜓再次在他眼前飞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束观并没有搓动插在竹蜻蜓肚子的竹竿,竹蜻蜓是自己飞过来的。
四片被削地极薄的竹片做的翅膀,在空中急速地颤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翅膀也是竹蜻蜓自己扇动起来的,所以它能够控制自己飞行的方向,随着竹片翅膀在空气中不停调整着角度,它围着那幅更始帝的肖像画,不停时上时下,时左时右地旋飞着。
束观张大了嘴巴,恍惚了那么一下。
过往的岁月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然后束观又是极度诧异了那么一下。
当然,也只有那么一下下而已。
因为他现在早已经知道,老瘸子送他的那些生日礼物,每一件都有着隐藏的神秘力量,只是以往他找不到解开这些神秘力量的办法而已。
每一件礼物,都是在某种特别的状况下展现它们得神秘力量的。
束观还没有找到其中的规律。
就像此刻他在上一秒还根本想不到那只竹蜻蜓会自己飞起来。
这或许他刚才诧异了么一下下的真正原因。
现在,好像又要有一件礼物要在自己眼前展露它的神秘之力了。
那么这只五岁生日之时老瘸子送给自己的竹蜻蜓,为什么要在此时“苏醒”,它又拥有什么样神秘的力量呢?
束观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在那幅金丝帛画前面旋飞的竹蜻蜓。
然后在几秒钟之后,他再度慢慢长大嘴巴。
这一次,束观是真正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和诧异。
因为随着竹蜻蜓的旋飞,金丝帛画上的更始帝的画像,竟然慢慢开始消失了。
这一幕景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竹蜻蜓变成了一块橡皮,将一张纸上原来画的东西在慢慢地擦去。
束观甚至注意到,竹蜻蜓头部顶端的那两只眼睛,当年老瘸子用一柄小刀一点点雕刻出来的,像是复眼般的那些切面,全部似乎在快速地转动着,隐隐间有一缕缕淡黄色的光芒从那些复眼中射了出来,射在了金丝帛画上。
而那些淡黄色光芒照耀到的地方,原先的更始帝的肖像画就开始慢慢消失了。
只是更始帝的肖像画消失了,那幅金丝帛画上却并非变得一片空白。
而是有另外一幅画,在金丝帛画上慢慢展露。
就像这幅金丝帛画上,原先有两幅画,一幅画盖在另外一幅画的上面,现在在竹蜻蜓复眼中射出的那些淡黄色光芒照射下,上面更始帝的肖像画消失了,却是露出了下面那幅画的真容。
那幅画,是一扇门。
……又是一扇门……
在看到那幅画的真容的那一瞬间,束观先是莫名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因为前段时间,他同样遇到了一扇很神秘的门,就是荣氏庄园地底下那扇奇妙的石门。
当然,此刻出现在金丝帛画上的并不是一扇石门,而是一扇金色的厚重的木门。
金色木门上画着祥云,画着日月,画着龙凤。
祥云为底,日月当空,龙凤伴于左右。
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堂皇高渺。
金色的木门发散着金色的光芒。
不是画出来的金色光芒,而是真正的金色光芒!
当着扇金色木门完全展露之后,竹蜻蜓终于停止了扇动翅膀,它在空中一个转身,缓缓朝束观飘飞而来,落在了束观的肩膀上。
这一刻,竹蜻蜓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普通的小孩玩具。
束观将那只竹蜻蜓从肩膀上取下,捏在了手掌间,心中忽有所动。
他又想起了老瘸子将这只竹蜻蜓交给他时说过的那句话。
“一个东西眼睛长得多了,那么它看到的东西总会看的更真一些,说不定还能看到一眼我们人看不见的东西咧。”
现在竹蜻蜓就让他看见了真实。
这扇木门,隐藏在更始帝的肖像画下,隐藏了五千年,或许今天是第一次被褪去上面那层遮掩了真实的面纱。
那么,这幅金丝帛画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扇门呢?
门,总是意味着通往另外的一个地方。
但是首先你能要推得开那一扇门。
像荣氏庄园到底下的那扇石门,束观就没有能够推开,所以他不知道那扇石门是通往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那么现在的这扇木门呢?
这扇木门能被推开吗?
束观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另一条胳膊,缓缓伸向了金丝帛画中的那扇金色木门。
一幅画中的门口,能够被推开吗?
这似乎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
但是束观此刻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这扇门就是用来推开的。
他的手掌按在了金丝帛画上,按在了那扇发着金光的木门上,微微用了点力。
然后画中的木门,缓缓地打开了。
木门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金砖台阶。
跟更始帝寝宫中地面上一模一样的金砖。
台阶无比漫长,不知通往何方。
至少站在画外的束观,无法看到画内的台阶通向什么地方。
但是束观确很清楚这条台阶通向什么地方。
它必然是通向钟山之下的那座地宫。
因为在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整条钟山地脉的风水之气,都是从这扇木门内涌出来的。
而那些从寝殿外流淌进来的地脉之气,却又全部消失在了木门之内。
这里就是钟山地脉之气的起点,也是钟山地脉之气的终点。
这里就是那个循环的首尾相接之处。
这里就是地宫的入口!
果然和束观原来预料的一样,那地宫入口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入口。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地宫的入口居然会以这样奇妙的一种方式存在着,居然是藏在一幅看去毫无异常的古画中。
这就是当初那个天庭的手段吗?
此时的他在境界上依然是元婴境的大能,在风水堪舆术上的修为,除了经验之外,也绝不会比当初走马门的门主明谨安差。
但是如果没有老瘸子留给自己的竹蜻蜓,束观知道自己今天根本无法找到这地宫的入口。
恐怕就算是真正的仙人站在这里,也很难察觉此处真正的玄机吧!
而能够让束观都感受到震撼冲击的如此奇妙地地宫入口,对于此时站在束观身后的那三个普通人来说,更是像已经被吓傻了一般。
当束观皮箱中那只竹蜻蜓自己飞起来的时候,钱静安,赖声教授,二公子三个人就已经张口结舌的呆立在了那里。
接着他们看见更始帝的肖像画消失了,画中神奇地出现了一扇门。
最神奇的是,画中的门居然被那个名叫束行云的算命先生推开了。
这是完全打破他们常识的事情。
就算是赖声教授这位资深的考古学家,探险家,此时也是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的表情。
他这一生探险的经历无比地丰富,也亲眼目睹过一些很奇妙古怪的事情,但无论哪一次经历,都比不上今天这一幕让他觉得神奇。
“束先生,这扇门……这扇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赖声教授是三个人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他颤抖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束观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眼中闪过了一缕遗憾而抱歉之色。
他没有回答赖声教授的问题。
因为要回答赖声教授的问题,就必须要向他解释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本质。
三张黄色的符纸自束观的手指间飞出,分别贴上了钱静安,赖声教授,二公子三人的胸口处。
三个人同时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件事情,已经不适合再让这三个普通人参与了。
而且谁知道那个地宫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会遇到什么危险,束观也不会让这三个普通人跟随自己进入地宫之中。
特别是钱静安,如果出点什么意外,自己可没办法跟钱夫人交待。
然后束观将被他贴了安神符的三人,抱到了那张宽大的龙床上放好,接着他又拿出了三张忘神符。
不是五师兄画的那种普通的忘神符,而是善已观前代修行者留下来的那种品阶更高的忘神符。
这种忘神符,可以自由控制被贴符人需要遗忘的记忆的时间长短。
束观选择让三人忘掉他们进入这个寝殿之后发生的事情的记忆。
如果让他们忘到一整天的记忆的话,到时候很难跟他们解释他们会什么在总统先生官邸中。
然后束观又走出更始帝寝宫之外,将那个一直等候在寝宫大门外的陈主任一把拉了进来,在陈主任莫名其妙而又惊慌的注视下,束观也给他贴上了安神符和忘神符。
因为束观不知道自己进去那地宫的话,会在里面呆多长的时间,万一这陈主任进来见到里面的异常情况就不好了。
然后束观关上了寝宫的大门,挥了挥手,大门外的铜锁就自行锁上了。
这样如果外面经过的人,也想不到更始帝寝宫内会有人了。
做完这一切准备之后,束观再次来到了里面寝殿那幅金丝帛画之前。
看着那扇幽深莫测的木门,束观沉默了十来秒的时间。
然后他下定了决心,还是要进去看一看。
毕竟这个地宫跟神猴军有关,也就是跟大师兄有关,他要进去一探究竟。
看看这个天庭帮更始帝建立的,又或者可能更始帝帮天庭建立的地宫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那句“受命于天,永镇妖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束观盖上了皮箱,不过他并没有将竹蜻蜓放回皮箱中,而是捏在了手中,然后拎起皮箱,一跃而起,朝着金丝帛画中的木门后的台阶跃去。
下一刻,束观的身影出现在了金丝帛画之中,他踏在了台阶之上,朝着前方走去。
木门在他身后缓缓闭拢。
金丝帛画之上,又出现了更始帝的肖像。
更始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相威严,双目微微上抬,似乎正注视着天空,神情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