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驱车来到一处星巴克。楚垣夕把车停在路边,拿眼一看,只见星巴克门外的小桌旁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穿着紧致的体恤衫,西裤上还挂着两根背带,国内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穿了,这套打扮再戴个鸭舌帽的话,倒是在民国时代的电影里经常能够看到。
“这位就是雷先生。”楚垣夕给声叔指了指,然后熄火下车。
声叔对于影视圈是相当陌生,流量小生小鲜肉都叫不出几个来,认识的大多数是葛优姜文还有六小龄童这种老一辈或者两辈的明星,对雷大龙是影帝还是小透明完全没概念,在车上临阵磨枪恶补了一阵。
见到真人,和百度出来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声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年轻的长者?或是睿智的帅哥?雷大龙网上的图像中绝大多数是留着胡须的,但今天梳着罕见的中分发型,刮干净了胡子,于厚重中透着一股清爽,于清爽中透着一股旁若无人的大气,气质跫然。
他赶紧跟着楚垣夕下来,雷大龙看看两人的视线和眼神就知道是他们来了,站起来扬了扬手,楚垣夕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雷先生,幸会幸会。”
声叔抱拳:“辛苦辛苦。”
“这位是?”雷大龙礼貌的伸手往座位上一让,楚垣夕赶紧说:“黄路军,我们这个故事的主创,也是音乐唱作。我觉得你们都是搞艺术的可能有共同语言,就把老黄也叫来了。”
他知道袁苜走的是夫人路线,不然人家不见得乐意见他,于是很有B数的没有提“声叔”这种匪号,而是直接报名。
雷大龙听声叔“道辛苦”,似乎很意外,眉稍跟着挑了挑,也抱了抱拳,然后才坐下。“您们搞的这个故事是什么啊?《乱世出山》是小说还是什么?我在网上找来找去,找到的全是广告?”
“漫画,就是跟过去小人书似的,《封神演义》、《一休哥》。”
“噢噢,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小时候老看。”雷大龙略显尴尬,“听说是发在微信上边的?怎么微信上还能发漫画啊?”
“微信公众号,就这种。”楚垣夕说着打开手机一通操作,点开发布《乱世出山》的服务号,“每周更新一次,连载的形式,关注了公众号的人会得到这个漫画的推送。”
雷大龙拿着楚垣夕的手机研究了半天,最终尴尬的一笑:“我连微信都不怎么玩,应该搞不懂这些新潮的玩意。”
声叔大有同感:“我也是,被他从音乐工作室里弄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微信还能这么玩。听说您早些年是练武生的?”
“嗨,那都八九十年代的事了。”雷大龙正说着极其遥远的事情,忽然目光一凝,只见声叔的两道眉毛突然立了起来。
怎么叫立起来?就是两根眉毛往上挑,呈V字型,夹角60度。
雷大龙自己就是武生,知道这门功课是武老生的标配。因为生旦净丑同样都是扮起来,武老生脸上只擦粉,因此必须要吊眉毛,反而是花脸因为脸上涂满了涂装,并不是一定要吊。久而久之武老生从发际线往下到颧骨,这一片面部肌肉和皮肤都被抻开,不用吊都能把眉毛立起来,一般人是肯定不行的。
雷大龙“刷”的一下也把眉毛立起来,他的眉毛比声叔更长也更浓,立起来之后眉间拧成“川”字型,和声叔“面面相觑”,极具喜感。
两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惹得星巴克里一群人往外看。楚垣夕是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他们这是闹哪样?心说蚂蚁之间是用触角碰撞传递信息的,难道他们这是一种仿生学?
只听声叔自言自语:“小时候我也在少年宫唱须生,可惜倒仓之后这嗓子就变形了,只能改唱青衣。”
“卧槽,你还唱过京剧?”青衣是什么楚垣夕倒是知道,问题是建国之后不就不许男的唱青衣了么?认识声叔的时候声叔还不到30岁,楚垣夕自以为比较了解他了,但他小时候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声叔沉重的一点头:“男旦没前途,所以后来干脆改唱民谣了。”
楚垣夕心说你唱民谣不红的原因找到了。
“哎,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啊。”雷大龙感慨一声,问:“那,你们这个影视化,应该找谁做女主啊?”
“剧本您看了?”
“看了看,故事还可以,就是写的有点拧巴,编剧似乎不太懂剧本的格式,不应该找个职业点的编剧?”
“哈哈哈那是漫画剧本,不是影视剧本,我们影视化还没真正启动,所以也没出影视剧本,您看的是老黄写的。”楚垣夕赶紧解释一下,“这个卡司吧,我跟您实话实说,因为影视那边的合作方和具体模式都没定呢,到时候码卡司是按照我的意愿来码,还是合作方主导,现在我还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说我心目中倾向于谁。”
“行您说吧,应该解释的袁苜都解释过,这部分我听明白了,就算我答应了也不一定是我。”
“女主我希望是《驴得水里》的睡服女神张一曼或者《两生花》里的苏祁。”
声叔一抬头:“睡服女神张一曼?长的像岛国男棋手井山裕太的那个?”
“黄先生还会下围棋?”雷大龙更加意外了,别看声叔是个其貌不扬的胖子,文邹邹的有点意思。“我不是流量小鲜肉,她们俩也都不是流量小花。楚总不应该逆大势而行吧?我比较意外。”
“是不是觉得我比较外行?”
“哈哈哈哈找我演男主角可不就应该是外行么?”雷大龙果断自黑,爽朗而凄凉。
“找您,并不是我多么追求艺术。这是我觉得最有利于本公司的方案,各个角度上,也包含经济角度,我觉得这样能赚的更多。”
“您这应该就有点矫情了吧?”雷大龙似笑非笑,“你别看我老了,我可是业内人士,流量赚钱的模式我贼清楚。”
“您说的对,但是流量模式没有长尾。说直白点,赚的是卫视和网站的钱,所谓‘未播先赚’,对吧?我不是怕坑卫视坑网站,但是这种算是赚快钱您明白吧?就算赚的多,和我的利益相冲突。我不是不想赚钱,我是要这个故事足够吸引人,能够说的足够长,能说十年二十年。所以我需要这个剧播完,让观众一提起来都是好评,就像《雍正王朝》和《琅琊榜》那样。”
“对对对。”声叔附和,楚垣夕在IP上的玩法他跟到现在至少思路上是懂了,“如果这剧搞一堆流量过来,男的面瘫女的瞪眼,就算短时间赚了钱了,一年之内观众只记得怎么吐糟,要么都忘光了。我们不想要这样的效果。”
“对,所以剧上我少赚一亿都无所谓,只要能上星就行。”楚垣夕尽量斟酌词句:“这也是我不能保证码卡司权力的原因。上星我需要借助合作方,所以对方可能会有自己要坚持的,利益诉求之类的。只能不尽量沟通。”
声叔有些不解:“咱们不是IP巨硬么?咱们这么好的条件,又不差钱,还不能占主动?”
“唉,咱们自己知道自己IP巨硬,别人不知道啊,卫视也不见得认,就算认,现在的IP改编剧哪个不硬?从外观上看都非常硬。《斗气化马》硬不硬?比咱们硬吧?开播一个月,都变成梗了。所以这就矛盾了,合作方的资质弱了对咱们没用,强了抢咱们话语权,说到底还是咱们本身底蕴差点,这是第一个正经走影视的项目。”
“我应该了解了。”雷大龙不动声色,失笑着说:“老板够大气的啊,少赚一个亿都无所谓,这话让影视圈某些人听见不得气死?”
楚垣夕一直都在察言观色,结果雷大龙的经历,他应该属于一种“佛系完美型”的矛盾人格,原则性极强绝不妥协,做事喜欢追求完美,对自己的要求极高。但是生活已经把他朝外的那面磨平了,皂白分明的完美人格在不顺畅的人生道路中不断妥协,对别人的要求已经大幅度,不再追求让整个世界都完美,别人完不完美无所谓,只要自己的世界完美就好。
这个判断让楚垣夕心中一沉。只追求自身完美的人,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几多愁,舍弃了一些,但底线更坚挺。想请他演男主应该是有可能的,至少雷大龙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态度,但是想让他代言手游,打动他的难度比想象中更高,恐怕只能使用欲擒故纵的办法,让他自己产生兴趣?
因此楚垣夕说:“这个不是大气的问题,50集的剧,网站采购每集降100万,卫视采购也降100万,不就一个亿了么?不过这个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找到一个让合作方不吃亏的办法就行了。我赚钱靠IP开发,不靠电视剧,我对投资人承诺每年赚9个亿,写在合同里的,电视剧赚多赚少也不赶趟。”
雷大龙谈话以来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