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三人也激动地抬起头。
“不能。”文乃蓉拒绝很干脆。
她知道这些借贷者不想卖寿命和健康,但是很遗憾,这两样才是俱乐部最需要的典当物,必须让这些借贷者卖出寿命和健康。
“为什……”
文乃蓉打断他的话:“如果不想和那位先生一样离开的话,就不要问为什么,一切规则都说很明白,不需要解释。”
希望被击碎,庄弘毅失魂落魄,颤抖着填上十五年寿命。
文乃蓉收回合同,让他们一个个前往里间。
庄弘毅是最后一个,他进去。
里间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人影,人影很模糊,像冬天洗澡出来,看蒙了雾气的镜子里的影像。
他揉揉眼,仔细看。第一眼看,桌后是一个少年,他眨一下眼,发现少年变成了少女,再眨眼,少女变成孩童,孩童变成老人,老人变成圣人,圣人变成囚徒。
“我现在是无个性的状态。”分不清模样无法用名词指代的存在,用同样变化万千的声音说:
“因为没有个性,所以没有固定的印象,你能从我身上看到所有人的影子。呵呵,感觉有些克苏鲁,就叫我不可名状先生好了。”
“您、您好。”庄弘毅结结巴巴地说。
“你似乎缺一大笔钱,能告诉理由吗?”
“一个月前,我欠了一笔赌债,想挪用公司的钱去投资赚钱补上,可是投资失败了。公司这些天就要查账,我要赶快补上那一千万!”庄弘毅说很激动。
“这样啊。”不可名状的存在轻笑一声,“可是,这中间出了一点问题。”
这句话如同撤退的鼓声,兴奋、喜悦与安心闻了令,从庄弘毅的身上快速离去了。
庄弘毅的面部肌肉抽动:“什么问题?”
“你的寿命不够。”
庄弘毅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你想卖十五年的寿命,然而,你的寿命只剩下十四年。”
庄弘毅浑身的力量被抽走了,双腿撑不住他的体重,他坐在地上,手颤抖着缓缓抬起,盖住脸颊。
“你要减少几年?”
“不,不能减!我必须要怎么多钱!”
庄弘毅抓住头发:“我还有老婆,我还有两个女儿,我要卖她们,我不卖我的寿,我要用她们的寿换我的寿,我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我还没有活够!”
“你还剩五秒钟的考虑时间。”
这冷漠的话让庄弘毅瞬间清醒,胡闹得不来同情与让步,只会得来驱逐,让机会流失。
他颓然:“我要保留两年的寿命,卖出十二年。”
他想,还差一百一十万,这笔钱豁下脸来能凑到,可以度过难关。
还剩两年的寿命,绝不碰赌博,绝不碰投资,安稳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他所允诺的被收走,连着记忆一同失去。
两个保安进来,一人夹他一只胳膊,将他提出去,把手机塞他手里。
失了所有相关记忆,庄弘毅搞不清楚情况。
这是哪?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看手机上,想看现在几点,却发现了两条转账信息。
八百九十万!
三种情绪在他的大脑里交缠,它去你来。
欣喜若狂,有这八百多万,努力凑一凑,就能把挪用的公款补上!
茫然费解,这些钱是怎么来了的?他模糊隐约的有一个念头,这笔钱是他花了大代价换来的。
愁眉蹙额,还差一百一十万,要怎么凑?去哪里凑?
最终,除了忧愁外的情绪消失。
如果忧愁得不到解决,那么喜悦只能持续一时。
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出去?房产证上写的是大女儿的名字,得和大女儿坦白。
太丢面子。
和亲戚朋友借一借?百万的额度,怕是要把亲戚借个遍。而且亲戚一定会问,会在背后嘴碎。
更丢面子。
他打开微信,翻找联系人,想找到能借他一百万,并且不怎么丢面子的朋友。
他划过了那个带他赌博,间接导致如今情形的朋友。他的手指停住了,盯着和赌友的聊天记录。
「最近有空吗?来玩几把?」
消息是一天前发的,他当时正焦头烂额,没有理。
他发消息过去:「现在有空」
回复很快发来,现在就有场子,可以去玩。
他想,家里的房子可以卖三百多万,加上现在得来的,有一千二百万左右,多出两百万。
就是说,再输两百万也不会出事。
如果他赢了的话,只要赢一百一十万,就不用找大女儿卖房子,不用丢脸,再瞒下见底的存款,如同这件事没有发生。
输了完全不碍事,赢了就能完美解决难题,这还用考虑吗?
「我现在就去,你们在哪?」他发消息给赌友。
……
完成最后一笔典当,夏秋坐在办公桌上。
他对庄弘毅说了谎,男人只剩5年的寿命,他多说了9年。
他没有拿庄弘毅的寿命、健康、诚实和忠心。虽说对方体内根本没有几分诚实与忠心。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他觉得不对。庄弘毅赌博、挪用公款,该给他一些教训。
他给了庄弘毅八百九十万,差的那一百一十万就是留下的教训。
希望他迷途知返。
文乃蓉和姜若萤将最后一个典当者送走,和夏秋汇报:
“一共32个初选人,一个人只签了记忆贩卖就退出了,一共31个人进行了典当。收到寿命66年份;青春97年份;健康2.6人份;好运13人份;诚实31人份;忠心31人份。支出的钱由姜飞鸿赞助。”
去除那个退出的,所有人都当了诚实和忠心。
“忠心、诚实、好运和健康我都收走,寿命和青春的一半放在俱乐部的账户上,由你来决定支取。”夏秋对小秘书说。
姜若萤羡慕文乃蓉,这是何其庞大的一笔资产!
如果拿到拍卖会上竞拍,足以在全球的资本界引起地球毁灭般的轰动!
“我明白了。”文乃蓉点点头。
感觉正事已经说完,姜若萤问出心中疑惑:
“为什么会有一个人什么都不典当?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忠心和诚实完全没有用吧?当了换钱不好吗?”
忠心和诚实是美德。美德是对自我的剥削,美德是对他人的奉献,美德带不来个人收益,美德往往是他人的驯化。
美德是社会存在的基石,但不是个人存在的必要条件。
夏秋笑起来,他调侃小秘书的秘书:“挺奇妙的,愿意坚守忠心与诚实的人,反倒成了奇葩了。”
姜若萤有点怕夏秋,虽然脑子里能找各种逻辑,找各种哲学为自己辩护,但她不敢回话,她看文乃蓉。
文乃蓉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在想更重要的事。
她对夏秋说:“诚实和忠心是给我们准备的吗?现在就安上吧。”
姜若萤低下头,踧踖不安,她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事,身处这么一个足以颠覆人类社会的组织,怎么能不付出代价?怎么能不套上项圈?
“为什么这么想?”夏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