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午见池玉成,在他那里得到了希望,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这么长时间的煎熬和等待,把贾正夫的耐心消耗干净。
走两步?他站起来都颤颤悠悠,怎么走两步?
他转轮椅,要到池玉成面前,去质问对方。
按照经验,他要用力转一下轮子,才能移动这么长的距离。他这么做了,距离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只推了一下,轮椅却窜出去好远,差点儿撞上另一个老人。
那老人拄着拐杖,慌张后退,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两人都愣住了,他们看自己的身体,往日压在他们身上的衰弱的鬼魂消散了,他们感到轻松,呼吸通畅,血液快速把氧气输送到全身。
贾正夫撑着轮椅,慢慢站了起来,他的腿没有打颤,没有摔到坚硬的地面上。
他尝试往前走,除了第一步因为很久不曾走,有些踉跄,后面的步子很稳健。
他喜不自禁,和小孩子一样越走越快,单脚立、双脚跳,最后和丢开拐杖的另一个老人抱在一起。
其余七人目瞪口呆,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他们。
贾正夫没空提醒别人,他忙着享受久违的行走的快乐。
行走是一项美妙的权力,不能行走是对人的一种羞辱。
每天早上和晚上,女佣抱他下床上床,他感觉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样物品,早上装货到推车上,推来推去,晚上卸货到床上。
他感到羞耻。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不是羞耻消失了,而是羞耻在他的体内化了脓,溃烂了肉,他没了感觉。
此刻,脓被挑开,烂肉被剔除,他又站起来了,他终于找回了行走的自尊!
他忍不住大笑。
笑声一传一,再传七。九人都发觉了身体的变化,他们的笑声充满了宴会厅,九个老年小孩在宽敞的地面上跑跑跳跳。
贾正夫先冷静下来了。
他想到那行走过去的少年。
他以为少年只是走过了,是他太愚笨,少年的每一步,都踏在束缚他们的衰弱上,把那衰弱踩熄、踩灭了,不然,怎么少年走过了,他们就能跑跑跳跳了?
他想到佛教的典故,释迦牟尼出生时,在地上走了七步,步步生莲。
少年经过他们面前,不知走了几步,他走出的奇迹,远超释迦牟尼那中看不中用的莲花!
“这就是你说的伟大存在吗?”他看池玉成。
听到说正事了,爬到桌上的老人爬下来,钻到桌下的老人钻出来,举椅子玩的老人让椅子回归它本来的用途……,他们一齐看池玉成。
“首先要说明一点。”池玉成说,“你们并没有痊愈。”
九个老人很诧异。
“当然,痊愈不是问题,甚至返老还童也不是问题,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虔诚。”池玉成伸手指指上方,“我想,我们可以先去楼上的观影厅,看一部剧。”
九个老人跟着池玉成走出去,昂首挺胸,大步流星,把在外面等着的小辈们吓得不轻。
有两个小辈在看手机,吓得手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庆祝的礼炮。
老人们很满意自己引发的震惊,他们的身体衰弱后,小辈虽然没有表现,可心中不免带了轻蔑。这份轻蔑现在被击碎了,所以小辈才会惊愕。
感到爽快的同时,老人们的心中还有一道阴影。
池玉成说的没有痊愈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不是很健康吗?
……
因为夏秋只抽走了他们的虚弱和疾病,没有更换破败的器官,也没有给他们灌输健康。
只治了标,没有治本。
这是当然的,虽说治本也消耗不了多少存货,但是,他们只是工具人。
夏秋想,他们看我,大约也是工具人,或者说是工具神。
古人拜神,拜风调雨顺,拜升官发财,拜今世来生,可不是都是把神当做工具来用?
工具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互相的利用。
所以,夏秋拒绝被白嫖。
有恢复身体健康这个目标,那些工具人一定会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有麻烦事就丢给文乃蓉,文乃蓉再丢给他们,空闲时间逗逗鸡蛋卷、小秘书还有乖女儿,多好。
夏秋低下头,看怀里的南水玉。
他们在酒店的套房。太晚了,夏秋不想奔波回去。
南水玉拿一块平板在看动画片,广告时间,她抬头看看夏秋,再悄悄地,很快速地瞥一眼文乃蓉。
文乃蓉发觉她的视线,看向她,她立即低着头,身子往夏秋怀里缩缩,装鸵鸟。
夏秋笑起来,摸摸南水玉的小脑袋。
小女孩有点儿怕文乃蓉,惧怕的原因有点儿戏剧。
在宴会厅里间的时候,她问文乃蓉:“姐姐,你上几年级了?”
高三学生文乃蓉,投以死亡凝视。
南水玉于是被这不说几年级,还瞪她的小姐姐吓到了。
她心里想,妈妈说我能上五年级了,我只是个子小,你虽然比我高,但还不一定比我大呢!
如果让她知道,文乃蓉其实是高三的大姐姐,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进展得怎么样?”夏秋问文乃蓉新会员的事。
“很顺利。”文乃蓉看了池玉成的汇报,判断说。
夏秋点点头,这一批会员包含了很多行业,差不多已经够用。
“下一批会员准备怎么拉?”他又问。
文乃蓉放下手机,眨眨眼。往常,她向夏秋汇报俱乐部的事情,夏秋都很不耐烦,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她回答说:“采取邀请制,给符合要求的会员发放新会员的资格,让他们去邀请……”
“你离太远了,我听不清,坐到这里来。”夏秋拍拍旁边的沙发。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文乃蓉坐到夏秋身边,果然,她继续说事务的时候,夏秋让她停下。少年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要再听了。
“这套晚礼服挺漂亮的。”夏秋注视小秘书的身体,尤其是她胸口那朵蓬松的假花。
“然而穿了根本没用。”文乃蓉有些怨念。
她本准备在宴会厅,和那些会员们交谈交谈,参与新会员的引导,所以穿了一套不失礼的晚礼服。
谁知道夏秋因为对晚宴的氛围很失望,跑到里间打游戏,还硬要她陪着。
“我看得很愉悦,大大的有用。”夏秋伸手去拨假花。
“我要报警了。”文乃蓉盯着夏秋的手。假花就在她的胸口。
“你要是报警了,生日可就要自己过了。”
“……”
没想到夏秋还记了她的生日,文乃蓉很惊讶。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夏秋问。
文乃蓉不想谈自己生日的事情,她没有心理准备,被夏秋弄得有些羞涩。
她扯开话题:“我检查一个会员资料的事情,发现辛付韩和他家走比较近。”
辛付韩?
夏秋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