搔动持续了一整晚。
伯父一家很精神恍惚,很神情呆滞地回去后,文广茂和吴雅燕围着茶几,不断研究上面的彩票,好像这彩票上的号码,或是彩票网站上的中奖号码会发生变化。
他们不敢碰彩票,生怕自己因为工作的磋磨而很粗糙的手,会碰坏这薄薄的纸条。
他们像一个瞧着华丽玻璃城堡的小孩子,压住上手摸的欲望,贪婪地观赏。
文乃蓉回答了彩票在哪买的,什么时候买的,数字是怎么选的这一系列问题,终于能回房间睡觉。
一觉醒来,夫妇两还坐在沙发上。
彩票的位置移动了,夫妇两中的一位一定是轻柔地拿起,又谨慎地放下。以他们粗手粗脚的习惯,想必付出了极大努力。
听到文乃蓉的动静,吴雅燕从玻璃城堡的幻象中惊醒,去厨房准备早餐。
文广茂用力摸下巴的胡茬,试图用胡茬刺手的疼痛,来确定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看两人的样子,文乃蓉笑起来。
虽说彩票中奖不过几百万,俱乐部里,从她手里过的金额常常是以亿为单位,但那亿的单位是夏秋的,是俱乐部的钱,与她无关。
她的报酬是自己的高中知识,已经结清,没有工资。
况且,别的钱,很难找到让父母信服并安心接受的理由。
对还在父母身边的她,有国家背书的彩票是最合适的飞来横财。
虽说这样有些对不起彩民们。
将来从夏秋那里得了钱,还给贫困地区的人民吧。
餐桌上,文广茂和吴雅燕决定立即去省会兑奖,并规划这笔钱应该怎么用。
可规划来,规划去,竟然找不到什么好的方案。
再买一套房?现在房价好像不太稳定诶!
买基金股票?赶着去当韭菜吗!
做生意?大公司早就占据了所有的行业,生意人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个下游销售员罢了。
四目相对,感到迷茫,受到观念的冲击。
有钱都不知道能做什么!
只能退回到最基本的项目——存银行。
文乃蓉一边听他们讨论,一边吃吴雅燕做的手抓饼。
她觉得存银行挺好,虽然她只要联络一下俱乐部的会员,那些想要讨好她和她身后夏秋的老家伙们,就会喜出望外地割下自己的利益,送上门来。
但是,比起散烟提酒,招蜂引蝶的生意场,打卡上下班,钓钓鱼刷刷剧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等她高考完,妈妈放心了空闲了,就让夫妇俩一起养老去。
吃完,文乃蓉把空碟子往桌子里面推一推,去厨房水池前,挤洗洁精,抹一抹,搓一搓,冲一冲,沾了油腻的手干净了,提书包去上学。
吴雅燕和文广茂和她一起出门,他们直奔火车站。
距离早读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橘色的朝阳把学校照得像胶片电影。
先去班级,放下对她来说有些沉的书包,再去夏秋班的窗外,看看少年来了没。
夏秋正在打哈欠。玻璃窗如同相框,他往那边一瞥,空白的相框不知何时夹入了一张女孩的相片。
他和女孩去顶楼。
“怎么样,礼物还喜欢吗?”夏秋站在围栏边,把手搭在上面,斜着身子看文乃蓉。
“嗯。”文乃蓉点点头。
她不觉得金钱重要,但在这个多少有些扭曲的社会里,金钱的多寡往往用来判定一个人的成功与失败。
比如说伯父一家,就痴迷地追求金钱。
有了夏秋送的彩票,小秘书不用担心父母突然热血沸腾,去干危险辛苦的工作了。
“那不感谢我一下?”夏秋弯下腰,“比如说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秘书的脸凑近了。
温润的触感滑过毫无防备的唇,等触感离去了,唇上才传来战报。
女孩后退一步,面色如常,好像刚刚只是夏秋的幻觉。
“你好快哦。”夏秋直起身。
这话对男生而言,是极具嘲讽和轻蔑的话。文乃蓉是女生,没有因为这句话泛起任何情绪。
“典当放在什么时候?还有一位会员预计近两三周集齐积分,要把他们两人安排在一起吗?”
“这就聊起正事了吗?”
“辛付韩的调查也已经完成了,我发给你了,你看了吗?”
“懒得看。”夏秋理直气壮。
“请你看一下,我在文件前面特意写了简短的说明。”
在文乃蓉的催促下,夏秋不得不听一听俱乐部最近的工作。
典当的时间安排在了下周末。夏秋想,希望另外一个会员在下周收集齐积分,不然过一两周还得再工作一次。
对辛付韩的调查很详尽,夏秋不需要知道那么详尽。他借口说眼睛疼,不能看手机屏幕,所以看不了文乃蓉发的文件,要小秘书口头汇报。
女孩做了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说明。
辛付韩还在夏秋父亲的公司工作,职位稍稍上升了些,幅度不大,看来最近他失宠了。
他最近频频与一个餐饮巨头家的小女儿接触,看样子要入赘到那家去。
“他儿子呢?”夏秋问。
伊月有一子一女,儿子和夏秋一般大,离婚后跟了辛付韩。
算算日子,快到伊月去探望儿子的时候了。
考虑到高考,这次探望应该会放在暑假吧。
“在一所私立高中上学,很普通。”文乃蓉用两个字概括。
夏秋点点头,问下一件事:“撞我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任何线索。”文乃蓉回答。
不可否认,警察查不出的案子,别人也很难查出来。
试试动用典当能力?
等高考之后再说吧。
上课铃响起了,夏秋与小秘书分别。
中午放学,夏秋载上伊依依,去咖啡馆吃午饭。
每到餐点,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伊月根本走不开。
吃饭的间隙,伊月接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让夏秋抬起头。
“我知道了,到时候联系。”伊月挂断电话。
“什么事?”夏秋问。
“高考后,安安会来住一阵子。”她有点儿困扰,也有点儿喜悦。
安安全名辛乐安,是跟了辛付韩的那个孩子。
“我不喜欢他。”伊依依从炒饭里抬起头,反对对方的到来。
“他是你哥哥。”伊月无奈地看女儿,“而且要到高考后呢,指不定发生什么变化。”
“我只要这个哥哥。”伊依依挽住夏秋的手。
夏秋摸摸鸡蛋卷的头。
他不讨厌也不喜欢辛乐安,那个少年有些……普普通通的傲气。
就像城里人到了乡下,不可避免的嫌弃这,嫌弃那,这嫌弃不是因为心坏,只是环境不同。
伊依依忍不了辛乐安的嫌弃,所以和他的关系很差。
夏秋想,辛付韩让辛乐安过来住一阵子,是准备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