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怕黑,所以才早早地用了晚饭,躲进屋里去了。
再想到陆远涂脏的那张小脸儿,苏柒若心里愈发酸楚。
本该是锦衣玉食受尽万千宠爱的两个世家公子,如今却过着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
这五年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柒若脚尖一点,翻身进了那个小院儿。
院子不大,却打扫得很干净。
灶房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柴,想必是他们买来的。
除了门口的大水缸外,就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碗柜,上面放着洗干净的碗碟,下面柜子里应该就是他们存放米面的地方。
灶上放了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小半罐猪油。
墙角还有个坛子,上面压了一小块石头,苏柒若猜测那里面装的有可能是陆遥自己腌的咸菜,还能闻到一阵阵的醋酸味儿。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苏柒若的心没来由得也跟着一紧,那抹墨绿色的挺拔身影与这窄小的灶房显得格格不入。
细白的手指轻轻碰上已经没了热气的锅沿,苏柒若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压在了那油罐之下。
他若知道她曾来过也好,左右她也不能放任他不管。
一想到陆遥的谨慎,苏柒若又怕会吓到他,便从荷包里掏出一颗与之前给他的金珠子一样的珠子放在银票旁。
这样,他应该就知道是她送来的银票了吧!
他当初那样反感她,也不知要怎么做才能换得他一个好脸色,让他接受她的帮助。
在院子里又站了片刻,苏柒若才闪身离开。
似是有感觉般,陆遥朝窗外望了一眼,却只看见了晃动的树叶。
见苏柒若离开,风霜也转身回了屋去。
隔壁院子里每晚都安安静静的,风霜却不敢有半刻松懈。.qqxsΠéw
尤其是今日亲眼看见了自家少主子对那位陆公子的在意,他更是提高了几分警惕。
翌日,天不亮陆遥就起了身。
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弟弟,悄无声息地下了床。
先借着昏暗的晨光将院子打扫干净,待天亮了些,陆遥才挽了袖子如往常那般进了灶房。
然而当他看见摆在灶台上的那一叠银票和那颗滚圆的金珠子时,却是吓了一大跳。
昨儿夜里院子里进人了?
他竟然丝毫不知。
拿过那厚厚的一叠银票,陆遥并未急着去数,而是将那唯一的一颗金珠子攥到了手心里。
胸腔里的那颗心像是要跳出来般,咚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是她。”
陆遥喃喃道。
是她来过了。
她找到了他的住处,却并未来打扰,只是为他送来了银票。
难道她知道了陆远的病?
陆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酸酸涩涩里又带着几分难以言状的悸动。
她幼时便是那般正直善良,如今依旧。
手指下意识地碰上了怀里的那块玉佩,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将这玉佩还给她。
去苏府找她吗?
他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从未想过因为那一夜就要逼迫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不计较了。
她这又是何苦?
那厚厚的一叠银票不用数也能感觉到有多少,莫说是买一座这样的院子了,便是买十座也绰绰有余。
她……是不是调查过他的处境,所以才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
如今不缺钱了,陆遥心里却没有多高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快步走到院门口,看着栓得紧紧的门闩,以及地上撒着的那层薄薄的灰烬,陆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没有脚印?
那她是从哪里进来的?
看了一眼四周的院墙,这么高,周围也没有能够直接攀上院墙的大树,她莫不是飞进来的?
皇上曾称赞过苏状元乃是文武双全的奇才,想来她武功高强也是有的。
陆遥呆呆地站在院子里,茫然四顾,却根本没有那人的踪影。
隐在暗处的风霜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位陆公子是发现了自家少主来过的事情了。
看着陆遥手里攥着的银票,又想到自家少主不止一次地嘱咐过他要多从账房支些银子,风霜便确定了一件事情。
陆公子很缺钱。
风霜眼睛一转,忽然就有了主意。
一用过早饭他便敲响了隔壁的院门,很快院内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谁啊?”
陆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风霜怕吓坏了少主的心头肉,赶忙先出了声。
“陆公子,是我。”
听到是风霜的声音,陆遥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儿。
只见风霜手里抱着两本书,尴尬地挠了挠头。
“冒昧打扰,还望陆公子不要见怪。”
“无妨,不知风公子这是……”
陆遥淡淡一笑,面儿上并未见任何恼意。
“说来惭愧,风某自幼习武,于文学上实在不甚熟悉,奈何家中小弟到了启蒙的年岁,好不容易求了人才找来这两本书卷,想问问陆公子可愿意帮忙抄写?您放心,我可以出银子的。”
风霜也并非是全然骗陆遥的,他虽也识字,但写得的确不怎么样。
“风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且交给我,待明日来取便是。”
陆遥一听,便伸手接过了风霜手里的书。
都是邻居,风霜又是个会武功的男子,陆遥还盼着能与他多熟悉些,请他日后照应陆远几分呢!
今日他帮他抄几本书,这大小也算是个人情了。
“那便有劳陆公子了。”
风霜也没客气,道了声谢便走了。
翌日来取书时,风霜便带了些点心蜜饯过来,虽不是多值钱的物件儿,却胜在精致。
陆遥客气了几句,最后拗不过风霜,便只好收下了。
其实他现在已经不缺钱了,但若要他大手大脚地去花,他也不舍得。
陆远的病一日不好,他便要节约一日。
“这些都是风大哥送来的?”
陆远看着盒子里的点心和蜜饯,抬头问道。
“正是,快去洗洗手,尝尝看。”
陆遥点点头,这些也算是他抄书换来的,他并不觉得占了人家的便宜。
毕竟那书他昨儿可是抄写了一整日,连帕子都没工夫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