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成为小媳妇的齐绣婉最近发现她的丈夫有点奇怪。
以前周衡几乎不照镜子的,可最近却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有好几回都看到他坐在镜子前照镜子。
但因周衡背对她,再加上她一出现他就会离开镜子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照什么。
实在忍不住了,她就问他:“你每日都在镜子面前做什么?”
周衡却是一本正经地问:“我是不是长胖了?”
齐绣婉“啊”了一声,然后左瞧右瞧,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轻轻地捏了捏:“没长胖呀……而且你以前也不在意样貌的呀。”
周衡脸色如常:“大概铺子快要开张了,所以在意外貌和形象了。”
齐绣婉眨了眨眼:“是这样的吗?”
周衡点头,没有半分的迟疑:“是。”
虽然周衡说是,可她还是觉得这有些不像周衡。但想了想,自灵山镇到了禹州后,他确实也变了许多。从一个待人冷漠,到现在交上赵虎以及沈东和深南这些朋友,就已经很让人惊奇了,如今在意自己的外貌了,倒也有几分正常。
回过神来,目光停留在自己丈夫的脸上,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手肘支在桌上,两手的交合处托在下巴,看入了迷。
“不仅没胖,我还觉得你自灵山镇到宇禹州后,白了些,更好看了。”
以前总是顶着烈日去打猎,怎能不黑?
而现在是初春,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家里和药铺这两个地方。这两个地方连一盏茶都不到的距离,这肤色自然会养得好一些,估计就是黑得差点和碳周虎这么生活一段时间,也都能白上一个度。
而且……胖没胖她心里也有数。就去年看了那么久他光着的上身,昨晚也还摸索着,她怎会不知道他有没有胖。
想到这,小脸蛋红了红。
周衡淡淡的道:“你喜欢便可。”
有没有白,有没有更好看,周衡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不在意样貌,周衡还会在意胖瘦问题?
自然是不在意的。
近来频繁照镜子,是有别的原因在。
从这一回齐绣婉她问过之后,她就没有发现过他照镜子。
日子很快就到了开张的这日。
西岭巷很多人都来贺喜了一声。之前给周衡捯饬婚事的十几个爷们也早早调了当值的日子,就为了来给他道一声喜。
别的什么兄弟情谊都是虚的,大家伙纯属觉得周衡带福气。就上一回他们给他操办婚事后,就有三人有了未婚妻。
有两个还是这西岭巷的,有一个还是西岭巷的妇人拉的线。
瞧瞧,这要不是来给周衡操办婚事,他们能脱了这光棍的名头么?
肯定不能够!
心想来这南溪镇再走动走动,没准另一波也能脱离光棍的行列。
周衡的药铺开张这日很是热闹。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这西林巷名为“有一间药铺”药铺老板在禹州城上头有人,这人势力还挺大的,连这南溪镇的镇长都要给周衡三分薄面。
因为传出了这话,所以平时那些个一见有新店开张就来找麻烦收保护费的地痞瘪三无赖都没敢来寻“有一间药铺”的麻烦。
“有一间药铺”的名字是齐绣婉想的。她说在金都有一家“有一间客栈”,比起那些悦来客栈,客来客栈,福来客栈都让人记忆深刻。
再说想名字费劲,周衡向来不喜麻烦的事情。如此一来,他肯定就随随便便地起一个什么“西岭药铺”,亦或者是“药材药铺”。
周衡闻言,并未接话。因为他确实是打算叫“药材药铺”这个名字。
周衡对太多事情都不甚在意,所以这铺子的名字也就由齐绣婉定下了。
开张这日,赵虎也来了。
赵虎是个笑面虎,平日对谁都一副笑脸,让你放松警惕,从而容易信赖他。
现在也不知什么缘故,赵虎觉得这周衡——就有些奇怪。
疑惑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对周衡挑眉:“你瞅啥呢?;老子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周衡沉默了片刻,然后略微牵动嘴角。除嘴角的地方在动,其他的地方却是僵硬的,就是眼神没有半点变化。
看到他这表情有一瞬间想动手的赵虎:“……我怀疑你在挑衅我。”
周衡的这表情像是在鄙夷他。
闻言,周衡瞬间拉平嘴角,冷着脸走开了。
赵虎连忙走到了他身旁,把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极为好奇:“你刚刚是不是在的在挑衅我?还是说你在灵山镇到禹州的路上就早早看我不顺眼了,所以你就想趁着有了刺史府这靠山的机会,和我较量一番?”
周衡:……
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给了个眼神他自己体会。
奈何……这周衡的眼神和表情一样让人难以体会。
赵虎默了默,随即很语重心长地说,“你这面瘫可不能遗传到你以后的儿子身上,你运气是好一点讨着了这么好看,脾气还好的媳妇。可换做你儿子这么面瘫,能讨到好看的,但要说脾气好媳妇,我看难。哪个姑娘家能顶得住自己的丈夫每天对自己摆着个冷脸,搁谁都不能够有好脾气。”
赵虎的话,成功让周衡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后,拉开赵虎的手,看了眼他:“你来一下,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赵虎咧嘴一笑:“别人我不好奇,我就挺好奇你能有什么主动让我帮忙的。”
二人一块离开了前边的铺子,去了后边的放药材的库房。
今日人多,齐绣婉并没有过来,而是在家中跟着李嬷嬷学做糕点。
因今日来客多,所以李嬷嬷请了隔壁两户人家的妇人来帮忙做糕点,而她则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李嬷嬷。
若是她在药铺见到周衡与赵虎二人私下说话,没准晚上还会缠着周衡询问。
赵虎跟着周衡到了库房,倚在门上,问:“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要是敢让老子帮你收拾库房,老子立马把你的库房给拆了。”
他堂堂一个副将,可不是给他收拾库房用的。
周衡呼出了一口气,看着赵虎,“怎么笑?”
赵虎愣了下,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但随即周衡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该怎么笑”后,他才肯定自己没听错。这万年面瘫这是把他的话给听进去了?
若是别人这么问赵虎,赵虎估计理都不理会,但这人不是别人,是周衡。
周衡是个面瘫,却是不会笑,赵虎基本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一点多余的表情、或者说他除了板着脸外,最多就只有皱皱眉。“笑”这个表情估计还从没出现过在他的脸上。
赵虎不知道,还真的出现过一回。
“行吧,虽然这点事比较困难,但老子就喜欢挑战困难,你就以你所了解的,笑一个给老子看看。”
牵动嘴角,眼神沉敛,皮动肉不动。
赵虎:“……”
默了一下后,转身拉门:“对不起,打扰了。”
赵虎最后还是没有出去,叹了一口气转回身看向周衡,表情有那么点的难以言喻:“你出去后可千万别对别人摆出这表情,会让人想打你。”
周衡木着脸回:“我知道。”
赵虎呼了一口气,算这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
“你有对镜子练习过?”赵虎问。
周衡点头。
赵虎“啧啧”了两声,“你都练习过了,还笑成这个鬼样子,你也挺厉害的。”
周衡:……
这话他听明白了,在反讽他。
赵虎挠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看他一眼,继而又继续思索。
许久后,赵虎道:“你要不然接下来试试想着能让你开心的事情再练习练习,总归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想了想,又道:“还有,笑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你的嘴角在动,你的眼睛也得跟着动,你眼里得有笑意,别人才能感觉得出来你在笑,像这样。”
赵夫子非常尽责的给他演示了一下什么叫“笑容”。
最寻常的笑容,淡淡的。
周衡仔细看着赵虎脸上的每一点变化。眼睛,嘴角,脸部的肌肉。
赵夫子收敛笑脸,随即正经了脸色与他说:“笑其实也不难,你以前不会笑,并不是天生的面瘫,而是受环境所影响,如今你这小日子过得比谁都有滋有润,只要你感受到高兴的时候,久而之久,自然而然地也就会笑了。”
话一落,外边有人敲了门,是沈东。他来提醒赵虎,到时候回去了。
赵虎应了声就来了后,再看回周衡:“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或许不行,但一年两年你还怕笑不出来?我过几天就好离开禹州,随着将军回金都复命了,许是很久不会再来禹州了,不能看到你成果了,你……就多看看你叫的小媳妇,没准就能笑出来。”
话到最后,拍了拍周衡的隔壁:“兄弟,保重。”
赵虎收回手,转身打开门之时,身后的周衡问:“那黑七呢?”
从灵山镇回来至今,周衡不仅没有与齐绣婉提起此人,更没有问过他如今的下落。
赵虎回头看向他:“说实话吧,他也就是个受命行事,身不由己的人。你夫人先前也是他留了一手,所以如今才能治好嗓子和手,再者先前那死在山上的周德全,虽说是警告你,但你大概也清楚,他与赌场的人勾结了,想等你不在,再把你夫人掳走。”
周衡点头:“这些我知道,就……”默了默,才言:“就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赵虎:“与那女人一起暗中带到金都去,他所知道的,估计也不少,算…将功赎罪吧。反正最后肯定能折抵了死罪,但死罪免了,活罪还是得受着。”
周衡“嗯”了一声,再问::“那周家庄的三姐弟也随着进金都?”
赵虎笑了笑:“谁知道呢,她们要是想跟,我们能拦得几时?况且那大丫头说了,她跟着,要是黑七死了,也能有个给他收尸的,看着是个重义的。”
赵虎的话点到即止,然后推开门出了库房。
等周衡出去的时候,就见李嬷嬷和小翠还有两个妇人拿着糕点到了铺子。知道小哑巴一个人在家中,他便从后门出去,略过巷子,回了家。
到家门前开了门。
小哑巴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响,以为是李嬷嬷回来了,出来的时候看到是周衡,又惊又喜,小跑了过去,笑容灿烂。
“你怎么回来了?铺子不忙吗?”
周衡拉起她的手,往屋里走:“我见嬷嬷和小翠都过去招待客人了,家里边剩下你一个人,就回来陪陪你。”
齐绣婉笑容更加灿烂,反搂过他的手臂,与他一块走进了屋中,声音轻快:“我刚刚和李嬷嬷学了一会点心。我想亲手给你做点心,所以她们出去后,我就尝试做了一些,刚刚蒸好,你快进来尝一尝。”
周衡低头看向笑容灿烂的小哑巴,心底有缓息流淌过,不知不觉弯了嘴角,眼里面覆上了淡淡的柔光,但他自己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算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