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人,这已经是第五道屏障,怎么还迟迟不见血脉妖怪的踪迹?”
星夜,大雪漫漫。
一伙武夫围坐在高墙之上,面色严峻。
通眉长爪的李昌谷脸色沉重,望着墙下不断冲来的妖兽,心情复杂。
“可能是这一届觉醒的血脉妖怪极其稀少吧。”
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要知道,洪荒遗种最擅长激发妖族的血脉。
虽然妖兽被激发血脉过后,也是被拿来当作征战春坊的战力,但是血脉妖兽终究是血脉妖兽,先天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
比如先前出现在李成蹊那处战场的火系妖怪。
先天免疫一切剑气。
无视任何百精武夫攻击。
“谷大人,西北角发现近千只四角噬龙蚁。”
嘶!
此话一出,场中武夫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豁然起身请战,“请谷大人准许我等出战。”
李昌谷不为所动,“那边是周光棍的战场,暂时不必理会。”
“可是,谷大人,近千只四角噬龙蚁,只要让他们走脱一只进来,我们往后的屏障都将毫无作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无妨,我相信他们能够解决。”
还不等李昌谷稳下心神,又听身后有人来报,“酒楼前,有人对师长弟子余绕梁大打出手。”
什么?!
李昌谷听闻这话,愤然起身,连问是谁都不想问,只丢下一句话,“未曾见到血脉妖怪前,屏障不可失守。”
说罢,这位镇守春坊的李昌谷腾空而起,转眼间不见踪影。
而另一边的酒楼,这里正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不只是酒楼内武者的沉默。
也有路师傅的沉默无言。
“你究竟是谁?”
路师傅低头看着胸口的剑伤,脸色阴沉。
“我是谁不重要。”
余绕梁浑身是血,但坚挺不倒,目光直视前方,战意盎然。
路师傅说了不杀他,就不会杀他,但此时此刻,他却惊讶发现,不动点真格,还真奈何不得这个外来者。
“小子,你可知我的身份?”
余绕梁却不理他,学了封易彤的掐指为决,低声说来,“江山如画。”
这一刻,路师傅只觉身前充满了滚滚大浪,耳畔充斥着怒涛拍岸的呼啸声。
仿佛,置身画卷。
“好小子,年纪轻轻,居然已经触摸到了势的境界。”
余绕梁掐指成决,聚气成画,但路师傅棋胜一招,双手之上火焰缠绕,向前一甩,赫然浮现一座火池。
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焰剑池。
在那座剑池中,隐约可见一把剑胚,似乎正在浴火重生。
当火池出现的这一刻,余绕梁的江山如画瞬间告破,而少年也向前口吐献血。
“我本以为师长是想让我来帮助他,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是让我自渡。”
师长?!
路师傅敏锐捕捉到这个词,眼神凝重,哪怕没有出过正字春坊,可书上教导的知识,他可丝毫不敢罔顾。
“你是师长的弟子?”
路师傅见少年受伤,慌忙收了火池,沉声问道。
余绕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本以为书上的道理足够教化世人,可直到见了你,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打,是永远不会听从管教。”
路师傅,堂堂剑池主位铸剑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地位,自打百年前还从没人敢对他如此放肆。
“小子,就算你是师长的弟子,如此羞辱老夫,也未免有些不合道理。”
余绕梁一把抽掉木簪,披肩散发,像极了溪水中散发且赤足的邴易云,一脸的神色自在且张扬,“今天的我,只是李成蹊的朋友。”
路师傅听闻李姓,脸色一沉,“李成蹊是谁,他和李昌谷有什么关系?”
一人之下?!
这个人就是李昌谷?!
论及威望,再来个五百年,他一介铸剑师也比不上有望成为剑子的李昌谷。
所以,他对李昌谷,忌惮更胜敬畏。
哪怕,他的体内还存有三道剑意。
然而,余绕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那对闲有春风忙时画的眼睛慢慢地变了颜色。
即使,不曾接触神通,但路师傅也感觉到危机的到来,连忙纵身一跃,意图逃离此处。
可惜这一切,为时已晚,只听少年轻声说道,“画檐晶棱尽日惹。”
下一刻,路师傅如芒在背,顾不得此处尚在镇上,豁然撑开方圆百丈的火池,就听到滋滋的声音不绝于耳。
哪怕是在火热的大势之中,他依然感受到一丝凉意。
身处其中,他仿佛能察觉到有种看不清的力量正在层层穿透他的武夫之势,直逼他的胸膛。
酒楼内,置身事外的武夫痛快地喝着酒,甚至开口调侃道,“路师傅,你这剑池主位做了百年,还是这般不堪大用。”
“是啊,是啊,百年时光,你怎么就只是个武夫?”
但酒楼门前的武者心急如焚,更暴跳如雷。
因为,路师傅身前三丈内,勉强可以听到破空声,似乎在竭力抵御什么。
然而,三丈开外,独属于他的武夫势正在疯狂蔓延,逐渐蚕食周围的土地。
要知道,酒楼素来有免死金牌之称。
不知道,多少平民百姓在此安家。
大雪天,房屋是否有人,路师傅压根不在乎。
“路师傅,房间里有人,你快收了神通吧。”
余兄想要出门去救人,却被他的武夫势给堵在门口,根本就出不去,只好声嘶力竭地趴在门槛大声吼叫。
面对这一幕,路师傅心如止水,“收了火势,我必然会被少年杀死。”
“与其求我,你们不如去求少年。”
余兄心如死灰,毫无开口的念头。
但他身边的武者突然提议道,“余兄,这话言之有理,路师傅铁石心肠,但余绕梁肯定不是,你看他先前为了百姓,都甘愿让冷武夫蹂躏。”
余兄毅然回绝,“余绕梁不是我春坊武夫,本就不该背受这份承重。”
“何况,余绕梁先前的让步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我们身为春坊的子弟,有何颜面让个外人来背这份罪孽。”
余兄以头抢地,无比自责,“我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我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余绕梁无错,也无过。”
“哪怕我们想要救的人最后死了,他也从来没有过错。”
忽然,他慢慢地站起来,凝视着路师傅的背影,神色坚决,“罪魁祸首只有路师傅。”
这时,有武者转念一想,“既然路师傅是罪恶的源头,我们就抓了他儿子,以此为要挟。”
余兄严词拒绝,“虽然有人会骂我愚忠,骂我迂腐,但是我只愿意坚守我的原则。”
这一次,掌柜慵懒的眼神有了光彩。
既是因为他的慷慨陈词,也是因为他的武夫之势。
“如果有人在我的面前犯下罪恶,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扞卫正义。”
这一刻,在他身后的武者莫名觉得热血沸腾,只觉得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动。
接着,他们用肉眼都能看到余兄的气息暴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体内窜出。
“路师傅,从前我敬重你为我春坊铸剑,今日也照样敬重你。”
说话之间,他只觉得身子无比轻盈,轻轻一步跨出,整座天地都焕然一新。
有人闯入自己的武夫之势?!
路师傅哪怕无力动身,却也能感受到有股势正在闯入自己的领地。
“我觉得,路师傅有错在先。”
所以,余兄一步跨出,就来到了火池之中,又一步迈出,整座火池方圆百丈都为之安静。
不要!!!
路师傅察觉到火池的衰弱,大惊失色。
奈何,此时的余兄一身气势攀升到了巅峰,将他的火池顷刻间碾压,只留下了他身前的三丈。
因此,失去了压胜的大势,余绕梁眼中流露出的神通威力加强,不再是发出滋滋声,而且发出砰砰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
直到这位路师傅脸色苍白,嘴角溢出血迹。
余绕梁的脸色依旧平静。
“师长希望我用这个神通来保命,但我觉得他用在此时更好。”
下一刻,火池之势瞬间告破。
路师傅怆然捂着胸口,噗通一声跪下。
“你们不敢杀我,杀了我,整座春坊再也没了防御妖潮的力量。”
“我是主位铸剑师,是剑池最不可或缺的男人。”
“余家小子,只要你保我不死,我就将位置让给你父亲,而且从今往后都是你们余家的家臣,世代如此。”
余绕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此时,酒楼门前的武者也都冲了出来,手脚灵活的武夫去而复返,一脸杀气地讲道,“整整一家子,都被火池融为灰烬。”
“这个姓路的铸剑师,万死难辞其罪。”
“呸,狗屁的主位铸剑师,真当我们不知道你当年的小伎俩?”
有武夫也随后回来,怒气冲冲,“林家四口全被你害没了。”
“我真不懂余师傅当年为什么要给你让位,让给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什么用?”
“整整百年,剑胚连个毛都不见,就你也配妄称铸剑师?”
有武夫朝他脸上吐了好几口,都恨不得抽出腰间的兵器,一刀宰了他。
“宰了,宰了,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用。”
酒楼内的武夫大声劝道。
“杀了,杀了,留着世上都嫌碍眼。”
那些坐着喝酒的人明显比他们这群人更强,也更有能力挽救这一场灾祸的发生。
“如果你想杀他,我绝不拦你。”
余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解他那高高蹙起的额头,为何在获胜过后越发地愁眉不展。
少年兴致乏乏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