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软的床上,赵让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调节好了自己的气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夜,或许是因为连日的奔波与疲惫,他睡得异常安稳,没有任何梦魇打扰。
直到第二天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赵让才缓缓睁开眼睛。
慵懒地翻了个身,准备起床时,门口传来了伙计清脆的叫门声。
伙计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赵让仍然有些睡眼惺忪,他脸上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恭敬地说道:
“公子,这是柳夫人特地吩咐给您送来的早餐。”
赵让坐起身来,抬头望去,只见托盘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里面装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金黄色的面条浸泡在浓郁的鸡汤中,看起来令人食欲大增,旁边还放着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
面条筋道而有弹性,鸡汤鲜美可口,鸡蛋的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外酥里嫩,赵让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早餐后,赵让将食盒和托盘放在门外,重新坐回床边,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感到有些困惑和不安……
特别是那个翻窗而入、冒充青青对他出手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记得昨天和青青分手时,她曾叮嘱自己好好待在客栈里,不要到处乱跑。如果有什么事情她会主动来客栈找自己的。
可是现在,赵让却等不住了……
他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搞清楚那个冒充青青的女子究竟是谁!
打定主意后,赵让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留意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但转了一大圈下来,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来到临街的查缉司地盘附近,他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了离开。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就连昨晚他和青青一同走过的街市上,都没有人对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姑娘有任何印象……
她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就永远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赵让的心情变得有些阴郁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地找到那个青青,却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在镇海城中被誉为“河边最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赵让看到好几个偷偷溜出家门的女子为了一些廉价的饰物与商贩们眉来眼去,嘻嘻哈哈地讨价还价,
又在一家名为“古韵斋”的沉船古董店前驻足良久,听着伙计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店里的各种古董珍品,
甚至还随手买了一包名为“琥珀糖”的特色点心,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送给了路边正在玩耍的小孩。
赵让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什么。
他与龙帆会、弓蛇这些江湖势力本来就没有任何恩怨纠葛,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
有人说:人们常常会为了自己所喜欢的人去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但是赵让却刚好颠倒了过来。
他为了培养自己的喜好和兴趣才会去专门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性格和追求,才让他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道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终于,在一家名为“碧波庭”的茶楼前,他停下了脚步。
这家茶楼四周环绕着清清的流水,盛开的鲜花装点着每一个角落,显得格外雅致。
他走进茶楼,选了一个里的位置坐下。
随着一壶上好的铁观音的沏好,赵让开始静静地品味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自从上次独自喝酒吃了亏后,他对酒杯和酒壶总是心有余悸。
他不禁暗自嘲笑自己,觉得那句俗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果然很有道理。
茶楼的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摊位。
小贩们高声叫卖着,身前的货摊上展示着五彩斑斓的海螺以及珍珠制成的精美饰品。
街道边缘,一群面色憔悴的力巴安静地坐着,等待雇主的垂怜。
他们并未流露出任何乞求姿态,也不主动招揽生意。
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忍受各种艰辛和屈辱。
一壶茶渐渐见底,赵让却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面前一黑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了他面前。
这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宽厚的脊背挡住了窗外的光线,使得他的面庞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中。
赵让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疲惫和焦急的气息。
当即脚下往后一蹬,连带着椅子都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这样可以防止有人从背后的暗算。
同时右手在扶住刀柄的同时左手也暗暗撑在茶桌下,一旦情况不对掀翻桌子起码还能给自己争取些反应的时间。
做完了这两件事他才仔细地打量起了面前之人。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赵让能感觉到这中年男子的目光正死死地锁在自己的脸上。
突然,中年男子肩膀一抬,右手笔直伸出!
就在快要逼近他身前时,中年男子手肘一沉,转而拿起了他面前的茶杯,里面是他刚加满的一杯热茶。
中年男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
再看去他脸上的疲惫好似被这杯茶熨帖了几分不似先前那样浓烈。
“你要是渴了我可以请你喝一壶茶,但你最好不要挡在我的面前。”
赵让出言说道。
中年男子并未因赵让的话而生气,反倒是很随顺地从他面前让开,但又极为自觉地坐在了他的侧面。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人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伙计拿个新茶杯!”
中年男人吩咐完转头对赵让行了个道门拱手礼说道:
“在下白鹤山蓝实子。”
赵让闻言心中一动,知道此人该是师叔祖所派来的,因此并未惊讶,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道门中人都很有礼貌。”
蓝实子粗犷地笑了几声,接过伙计递过来的新茶杯,放在赵让面前说道:
“若是都那般知书达理又为何要出家呢?就在这俗世中混着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要遵守。”
话中带着一种浓浓的无奈和妥协。
“我说的礼貌也包括规矩。”
蓝实子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看赵让的周身,似乎在寻找什么。
赵让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包袱我放在客栈里了。”
蓝实子见赵让说得直接,便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昨夜师叔祖感应到的剑气波动还以为你也遭遇了不幸。”
“还好,已经解决了。还真是多亏了师叔祖的礼物!”
赵让简单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有关青青的部分被他很巧妙地隐瞒了下来。
蓝实子听完眉头紧皱,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感到非常惊讶和愤怒:
“一定是弓蛇!”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龙帆会的一群盗匪向来喜欢仗势欺人根本生不出这般脑子!”
赵让见蓝实子竟然知道弓蛇的存在,心中暗惊。没想到竟然连白鹤山这样的门派都有所耳闻。
看来这些传承日久的势力,各有各的渠道,消息灵通,谁也不养闲人。
沉吟片刻,赵让又问道:
“那蓝道长可知道他们为何会找上我吗?”
他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的。
蓝实子摇头说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师叔祖既然将地契交给了你,你尽可以搬来住,起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让笑了笑没有接话,类似地保证他已经听过三个人对他说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柳夫人说在客栈中绝对能护他周全。
第二次是胡老板扬言在镇海城中只要钱到位,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第三次就是眼前这位蓝实子道长。
“多谢蓝道长的好意。但我有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等办完之后一定上门打搅!”
蓝实子看了赵让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明白赵让的意思对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扯到白鹤山中去。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有些冒险,但他还是尊重赵让的选择。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
蓝实子站起身来说道同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表示自己要离开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万事小心!”
蓝实子拍了拍赵让的肩膀,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楼。
赵让也并没有在茶楼中多待。
一壶茶下肚,让他吃的早饭彻底消化干净,而茶楼中的点心却又不顶饱,只得在镇海城中继续闲逛起来,寻个能看对眼的饭馆。
与蓝实子交谈之后,赵让的心情仿佛拨云见日,轻松了不少。
他信步而行,目光四处游移,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无意间,他瞥见了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手握厚重的经卷,正静静地站在一条小巷中与蓝实子闲谈。
只是那书生眼神闪烁,看得赵让心生疑惑。
正欲上前探个究竟,却突然见那书生目光一寒,将手中的经卷狠狠地砸向了蓝实子的天灵盖。
紧接着,巷口一名卖花的女子也从花篮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刺蓝实子的腰间。
与此同时,一名远行而至的独眼艺人手中的篮子里彩带翻飞,却暗藏杀机,那彩带下竟如蚕丝般细密,如刀锋般锐利的钢线直取蓝实子脖颈!
赵让大惊失色,急忙冲上前去,但仍是晚了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蓝实子身形如风般闪避,迅速掏出一枚白鹤山特质的烟弹狠狠砸在地上。
烟雾缭绕间,他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但见旁侧屋顶上,又有三名壮汉一跃而下。
他们配合默契,将蓝实子紧紧围住。
其中一名壮汉暴喝一声,一拳重重轰在蓝实子的左肩。
蓝实子仿佛被巨锤重击,整个人跌倒在地,瘫软不起。
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在巷弄里喝茶逗鸟的两位老者也骤然起身。
二人以磅礴的指力,将喝茶的小盏射向蓝实子的要害之处。
小盏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带着凌厉的劲风直逼而去。
赵让此时才堪堪冲至巷口,与那卖花女子背对而立。
他反手提刀,凝聚全身力气,刀柄断然砸下!
那女子痛呼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赵让出手的目的并非杀伤,而是解围。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那两名老者。
只见那两人身法惊人,如鹰隼般掠过街道,直扑蓝实子而去。
蓝实子早已看准了右前方的那片布满树木的土丘,那是他逃生的唯一希望。
树林中的地形与白鹤山相似,他有绝对的自信,在林中兜转迂回,绝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人!
赵让也看出了蓝实子的意图,当即横刀大劈,且战且退,试图向树林方向靠近
两人却是都没有注意到一名一直站在林间负手而立似在赏景的人。
那人突然挥出一掌,掌风如刀,凌厉至极。
赵让本已蓄势待发的刀势被这股劲气侵扰的措手不及……连带着身法也变得踉跄不稳。
而那被他用刀柄砸断骨头的卖花女子挣扎着爬起,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她朝着赵让把手中的匕首用尽最后的气力丢出,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直取赵让的心脏。
赵让身形一矮,想要避过这致命的一击,但冰冷的刀锋还是割伤了他的臂膊,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因为那三名壮汉和两位老者又如影随形地紧贴过来。
蓝实子已然强撑起身子。
左肩的伤势让他动作变得迟缓。
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身轻颤,剑光如匹练般洒出,与赵让的刀光合璧,竟渐渐逼退了那五人。
竹林中的男子自出了一掌之后便再未有所动。
仿佛先前只是临时起意并未将这场战斗放在眼里。
赵让和蓝实子都知道这男子才是最大的威胁。
他就像一头蛰伏的猛虎。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果然就在赵让和蓝实子即将冲出重围之际,那男子再度出手了。
身形眨眼间飘荡而至,瞬间便来到了赵让的身后,拍出一掌劲风,直取二人后心!
赵让只觉背心一凉,一股死意直透心扉,只得猛地转身奋起挥刀迎向那男子的手掌。
“当!”
一声金铁交鸣之响赵让只觉手臂一麻手中的刀几乎脱手飞出。
那男子却也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赵让竟然能接下自己这一掌。
而蓝实子则抓住这片刻的沉寂一剑刺向那男子的胸口。
那男子冷笑间不闪不避,竟然硬接了蓝实子这一剑。
“叮!”
剑尖刺中那男子的胸口,却仿佛撞在了一块铁板上,蓝实子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身涌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赵让和蓝实子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惶恐和决绝。
那男子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好!倒也不枉我出来一趟!”
笑声未落,那男子掌风再度劈向赵让。
赵让挥刀格挡,却觉对方的掌力如山岳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蓝实子见状突然弃了手中的软剑,双手在胸前掐出一个印诀,口中念念有词。
赵让虽然不知道蓝实子在做什么,但也强忍着手臂的酸麻挥刀攻向那男子,试图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那男子见蓝实子弃了兵刃改用道法,不禁有些诧异。
蓝实子双手猛然平推,一道磅礴劲气从掌心激射而出,直取那男子的面门!
那男子没想到蓝实子竟然还有如此手段,微微一惊之下,身形急退避开了这道光芒。
然而这一退,却让开了一道缺口,赵让抓住机会闪身而过,与蓝实子并肩而立。
此时的蓝实子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积攒的全部道门真气,现在他壮硕的身体就像个空壳一般摇摇欲坠……
赵让见状急忙扶住他,生怕他倒地不起。
那男子并未趁人之危,而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似乎在欣赏他们绝境中的挣扎。
“你们很不错,能逼我使出三分气力。”
赵让和蓝实子也都知道面前这人,是高手,不是对手……
突然一道清脆的笛声凌空突然响起。
那男子听闻笛声,脸色骤变,身形竟化为一缕烽烟,瞬间消失在原地。
笛声悠扬,仿佛自天际传来,赵让和蓝实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笛声究竟是何人所吹,又为何会让那男子如此忌惮。
但此时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蓝实子耗尽了气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急需找个地方调息恢复。
赵让虽然还有余力,但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男子的对手……
在树林的幽深之处,一名青衣少年静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面容如明月般清秀,气质超凡脱俗,恍若仙人。
手中握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随着他轻启唇瓣,悠扬笛声便如泉水般潺潺流出,弥漫在整片林间。
赵让初见这少年,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那宛若天籁之音的笛声,竟出自如此年轻的少年之手!
那少年在瞥见赵让和蓝实子后,停下了吹奏,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向他们轻轻颔首,仿佛是在欢迎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能安然脱身,甚好。”
少年的声音清澈如山泉击石。
每一个字音都仿佛能够洗涤人内心的尘埃。
蓝实子在见到这少年的瞬间,便挣开了赵让的搀扶,恭恭敬敬地向少年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白鹤山蓝实子,也替师叔祖向您道谢!”
少年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如春风拂面:
“你们无需言谢,我也只是恰逢其会罢了。更不用替他向我道谢,我刚从遥远的外海归来,正准备去寻他共饮一杯。”
说到此处,少年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在赵让和蓝实子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能在那等强敌的手下坚持这么久而不败退,确实是非同凡响!”
赵让心中对这少年的身份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拱手问道: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晚辈赵家赵让,日后也好专程拜谢!”
少年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昂首望向天际,云淡风轻地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若是有缘咱们自会再见。届时你请我喝酒,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话音刚落,少年便迈出一步,只留下一地缥缈。
“这位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让忍不住向蓝实子询问。
蓝实子摇了摇头,面露敬仰之色:
“我也不知道这前辈的真实身份,但看他那超凡脱俗的气度和深不可测的修为,又能与师叔祖相交甚笃,想必也是道门中的绝世高人。”
赵让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少年的身份:
“蓝道长你的伤势如何?”
“不碍事的。我已经服下了白鹤山特制的疗伤丹药,只需找个安静之地运功调息几个时辰便可彻底恢复。”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递给赵让说道:
“这丹药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也颇具奇效,你且服下。”
赵让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顿时一股暖流从丹田处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伤口处的疼痛也在这股暖流的抚慰下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