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身走出浴室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坐着缓一缓,与直接粗糙随意的席地而坐之间,梧桐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靠在洗手台边,忽的,房门开合的声音,一双熟悉的拖鞋进入视线。
“空?”
“嗯。”空看了一眼盆里已经泡上水的干枝雪柳:“怎么坐在这里?”
“蹲久了没注意时间,就...腿麻了。”
“这样啊。”
空蹲下身子,也和梧桐一样,靠坐在地上,随后像闲得无聊似的,用手拨了拨盆里的水。
“这个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两周以后就会冒芽。”梧桐回忆了一下自己养过的那株。
不止雪柳,她其实养过很多。多肉,君子兰,吊兰,绿萝,这些是活下来的。当然,死掉的就多了去了,花卉首当其冲,什么栀子花绣球花,铃兰杜鹃...可能如果这也算某种功德与罪孽的话,她的那页,可能已经造孽无数了吧。
曾经花四十块钱买的第一捆雪柳,买回来什么样,搬宿舍后进垃圾桶的时候,也还是什么样。真应了第一时间知道她四十块钱被诈骗后的川家妹子骂的那句:你脑子里的水都够把撒哈拉变绿洲了。四十块钱你给我,我去我家楼下亲自给你撇几段回来。我家楼下的还是迎春花咧。
后来,川家妹子用七块五在某宝给她友情赞助了一把,真的是随便找了一家。然后,两周后,冒芽了。
在图片发过去后,她被川妹子用六个点,含蓄的又骂了一次。
“在想什么?笑了呢。”
嘴角传来痒痒的感觉,梧桐一愣,是空在伸手摸她的嘴角。她刚刚又走神了。而且在被对方提起来,她在笑时,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嘴角的弧度是真的明显在上扬。
未等梧桐回答,空凑近:“是以前的生活吗?”
“...是啊。”梧桐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她本意是不想去明白空眼中浓郁的感情属于什么,但是。
空执意掰着她,要她盯着看:“阿俞,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梧桐垂眸,又再次抬起:“我会一直爱你。”
空蹙眉:“不,不对,不是这个。阿俞,我问的是,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手腕被攥得生疼,撑在上方的人所投下一片阴影好似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跪在地上的膝盖卡在她的双腿间,所有行动都被限制。
这浴室还是有些窄了,梧桐不自觉曲起腿,脖子抵在洗手台还有些硌。
空罕见的没有什么耐心,又往前压了几分,追着要答案。姿势的变化让梧桐尾椎骨有些遭罪,而且此刻的气氛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但因为一只手还被抓着,所以就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推。
“阿俞,为什么不说呢?”
梧桐逆着光去看空的眼睛,里面不再是如往常一般的阳光,温柔。这颗早在她同意对方告白那一刻就埋下的炸弹,终究还是在此刻爆炸了,但很奇怪,她搞不清诱因是什么:“...空,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冷下来的空,真正显露出了,他作为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更久年岁,穿越无数星海之人的固执,偏执,以及倾注在被内心所认定后某事上的爱意。空擦着梧桐嘴角处的那块皮肤,已经开始泛红:“因为我好像低估了我对你的感情。同时,我高估了你对我的感情。”
就像被完全捧在手心里的玫瑰,就像被打上标记的所有物,就像被封存在琥珀里的时间与生命。
我发现我比想象中的更在意你。可你的牵挂,羁绊,比我预想中的要多的多。阿俞,我好像比不过它们。你会在今后所遇到的所有天平另一端是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我吗?
这就是寂寥已久,燃起爱情火焰后的占有欲吗。梧桐胳膊肘支得有些酸,叹息坦白:“空...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
“但我说过,我会一直爱你。要知道,爱可比陪伴重要值钱多了。没有爱意的陪伴,只是互相蹉跎与折磨罢了。我或许还是短生种...好吧,即使我是长生种,空,我不能,也依旧做不到一直陪着你。”
梧桐努力支起身子,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勾着去贴对方的脸庞:“我唯一能做到的,是在陪伴你时,是爱你的。在爱你时,我是陪伴在你身边的。所以,空...我会以我最大的努力与耐心,一直爱着你。”
空沉默。
半晌,不再选择维持这种极其不舒服,仿佛两人被困在密闭六面体中的怪异姿势。起身,顺带把梧桐也拉了起来。
梧桐揉了揉腰,扶脖子上下动动。然后拿皮筋给自己盘个丸子头,很自然的转身准备下楼去做今晚的火锅:“走吧,我们下楼去吃饭。哎呀,你手劲儿好大,我手腕好痛,你——”
话道一半,突然后背撞来一股力,梧桐被整个缚在原地。
“阿俞...”空忍住了在对方脖颈处狠咬下去的冲动,闭上眼成了亲吻。导致念出来的简单两个字,都带上了颤抖的变调。
他想说他不需要那么多的爱,陪伴比爱重要。就算阿俞没有爱,他也会好多好多个办法把人一直留在身边。锁起来也好抓起来也好,爱也好恨也好。爱的时候是如此,恨的时候不也是吗,满脑子只想着他就行了,离不开他就行了。
不要在他用情至深的时候丢下他,不要给他才冒芽的爱开个坏头,让他往后说到生,讲到死,谈起爱,念起恨,都是迷迷蒙蒙过去抓不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