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德欲言又止,但看对方信心十足的样子,还是妥协了:“是是是。结束搞定,走吧,去给你说的那本书套个封皮。法术我已经教给你了,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当然。不过这也不算一个人吧,你就在外边站着。算了,来渊下宫本来就是个插曲罢了,等去鸣神岛看完几位老友,我们就该去坎瑞亚了。你不去看看奥罗巴斯吗?”
“不了,防止节外生枝。我们的计划都是建立在你所知道的那个未来之上,万一发生偏移,那些契约产生变动,可就得不偿失了。况且祂都要死了,还是那种死法,我去干嘛,我也快死了。”布朗德带着“梧桐”往另一边飞,梧桐作为一只附身的幽灵,自然也是跟着飘,顺带听听两人的谈话。
原来这会儿她们就已经决定好去坎瑞亚赴死了。听内容,布朗德与“梧桐”的计划,是根据她过去所知道的那些剧情来进行构建执行的,也就是说,这些剧情内容,可以在某些时候当做筹码预言来交换契约的签订吗?
难怪以前神格还作为她的“系统”的时候,在她一旦想要改变剧情的时候就和敏感肌了一样,疯狂报错应激。
行吧。
“想想之前和真签契约,我都没敢告诉她她未来会死,只说了坎瑞亚那边确实会爆发灾难。哎呀...感觉自己好像那个狡诈恶徒,连别人的死都要当成棋子来算尽。”
“......”布朗德最见不得这人蔫儿吧唧,忧愁自怨的样子,毫不吝啬敲了对方一个脑瓜崩:“别想那么多,你家里不是有句话吗。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结局。反正怎么说我算主谋,你只是个帮凶。他们要怪,就怪我吧。”
梧桐看向布朗德,对方一直如此矛盾,说着什么都顺着她由着她来,但却不管她愿不愿意,私自将安眠的她从彼端拽回来,就像现在,敲了她还要给她揉一揉额头。夜晚风凉,但有人为她挡风,倒也不至于太冷:“真奇怪,你现在又看开,劝起我来了。当时我死了以后,你怎么没看开?你知道你那种行为叫什么吗,叫掘坟,叫让死者不得安生。”
“可那根本不一样!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梧桐...不一样...”布朗德厉声反驳,又紧皱眉头尽力放缓语调,闭上眼按按凸涨的太阳穴,后牙紧咬按耐下了人眼中浮现的蛇瞳,片刻后,呼出一口气:“怎么,你还期待我往后每年在你坟头上份贡品?痴心妄想,梧桐,别让我发现你死在我的前面,我会一次次把你拉回来,我能做到一次,就能做到无数次。”
“哈,不过这次坎瑞亚的死亡,你确实比我先,要不是你得在世界树里留个真切死亡毁灭的记录,看到我又死一次,你肯定会再疯一次。坎瑞亚爆改层岩巨渊,领先七国五百年。所以,为了你脆弱的精神状态着想,我何止不在你前面死,我都不在你面前死。如何?”
靠近书本存放的地方,布朗德将原本用来载梧桐的巨大黑蛇遣退,凭借魔神自带的赶路能力,把怀里抱着的人安稳放到地面上后,拿回伞:“哼。到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就在这里。”
夜色已是最深,附近连几个巡逻打灯的人都看不见影子,四周唯余从空荡荡的楼阶口穿啸而过的风声,呜呜的,像白夜国特有的鬼魂在哀鸣。
“梧桐”已经进到房间里去,给《日夜前事》这本书加上一层锁,只有输入设定的密码才能翻开。这只是一个小法术,并不会引起什么爆闪的光与特别大的动静,所以进行的过程中,或许还能抽空看看别的,正如“梧桐”说的那样,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此时的渊下宫并不像后来的那样,寂寥,遗弃,蒙尘。现在,即使在常夜里,也有它该有的活气。砖瓦还未生出裂痕,壁桓还未折断倒塌,杂草也没有肆无忌惮的生长。一切都还在继续着它们该有的故事。
而这里的两位不速之客,加一个幽灵,也都只是过路人。
未来这里会成为一座空城,未来这里只余悲剧与罪人之影,未来这里的庇护神会被迫寻死,未来这里的白夜民会改头换面登上陆地变为海只民...
但现在只是现在。
现在“梧桐”也只是找到一本对于她来说,内容有趣的杂谈日常,对于里面所记录到的这位建立大日御舆的人,起了些微小的兴致,靠在书柜旁津津有味的翻看着。
黑发的魔神以伞作手杖,立于房门之外。祂站在走廊上方一盏吊灯所照不到的阴影里,没破坏掉任何一处光影的结构,有巡猎的人拿探灯从窗外照进,祂也依旧一动不动。
总有光避开祂,总有黑暗接纳祂。
巡逻的人没发现任何异常,转身离开。可这里的一切动向,却都在祂的掌握之中。
但祂只是在等待。
趋光性的虫子近距离绕在吊灯周围,影子映在墙上,地板上,像进行疯魔的舞蹈。
魔神双手交叠,食指无声敲打着伞把,一点一点,是计时,也是解闷。
这附近已经彻底没有人了。
但祂终究没有走出黑暗。就像不仅仅只是为了躲避巡视,而是已经习惯,祂喜爱这种身处昏暗的感觉,喜欢在阴湿无光的地方,观察外界的所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一切与祂无关,却也间接有关。
此刻,将祂与光明所牵连的那根绳子,从房间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