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低垂着眼眸。
“申告白辰,镇魂之由。”
和布朗德离开的时候发觉白发的狐狸小姐不甚开心,于是,便在独属于她的那件巫女服上布施下了咒法。因为不想忘记,因为分别的太过匆忙,所以干脆就把约定和相关记忆刻印在了上面。
“允我作祝...”
这是独属于她的巫女服,这是迟来了很多很多年的学业汇报——把从狐斋宫老师那里学来的,展示给她看。
“引灯归途...”
好过分呐,她自那一别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稻妻了。好过分呐,她只留下了带着空荡荡约定的巫女服。好过分呐,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告别,只是仗着反正下次还可以再见面。
可就算这样,衣服也依旧被狐斋宫好好的收起来了,没有损毁,干干净净。是否看了很多次?是否拿出来清洗了很多次?若不是衣服在其身旁陪伴了许久,如今也不会在她重新想起后,情绪与记忆汹涌的直接具象化出了“愿望”。
对不起呀,她没有及时遵守约定,让朋友等了好久好久,甚至连姿势和动作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僵硬没有进步。对不起呀,她忘掉了好多好多事情。关于提瓦特的事情,关于过去的事情。对不起呀,她只能断断续续从别人口中,从散落到不知道哪里去的物品里,慢吞吞地找寻。
“畏畏神威...诚惶诚恐。”
啪嗒。
一滴泪直直的砸向地面。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眼眶里聚起,掉落。
大抵是为了补偿上在友人逝去后,自己本该第一时间留下的眼泪。
缺失记忆的她,内心阵痛的她,如同在见到狐斋宫幻象的第一眼,潜意识想要脱口而出的“狐狸姐姐”一样。此刻,潮乎乎的错过,歉意,遗憾。还有那个包含了许多的笑容,让梧桐迟钝地交上了这份迟来已久的答卷。
你会开口吗?狐斋宫,会开口再与我说话吗?
梧桐视线模糊,倔强地看着“狐斋宫”,看着她就那么歪头笑着,看着她缓缓闭上眼,化作点点金色星光,与妖怪们一起,向着月亮飞远。或许她还能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或许,她作为一缕相思,就此消散了。
——哎呀,狐狸姐姐呐,我已经很努力啦。
——呵呵呵。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啊。梧桐。我可是一直有在看着你的。
......
仪式结束后。
空牵着梧桐的手,边下山找安放尘歌壶的地方,边带着眼睛红红的爱人散心。派蒙在给梧桐编了花环作了安慰后,就将之后的时间交给空。
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确实怪吓人。
起码是给空和派蒙吓了一大跳。
巫女服再次寄放在了鸣神大社,由八重神子代为保管。
梧桐闷闷不乐。
好奇怪的既视感,这是什么一套衣服传两代的讨厌感觉。
“是想到什么了吗?”空突然打破两人之间沉默不语的氛围,轻声询问道。
步伐一点点缩短,到最后停下,梧桐坦言:“嗯,想到了送我巫女服的人。”
“狐斋宫...?”
“是她。空怎么知道的?”
“看你和八重神子的反应,而且巫女服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制作出来的,所以就大概猜测了一下。阿俞是在思念她吗?”
“......”梧桐下意识收紧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恹恹地垂下头,几秒后回答:“是遗憾。毕竟...已经见不到了啊。而且现在想想,我如今已经是长生种了,更见不到了。我的寿命,要见她,估计得再几个百年吧。”
空回头,看对方低着脑袋,语气低落的像是又要哭:“会见面的,你们总会再次见面的。阿俞,殊途同归,在生命的终点处,那些逝去的,我们与他们终将会重逢。”
干脆地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对方沾水挂泪的眼睛,握在一起的手,大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其手背,柔声道:“会存在有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没来得及做完的事。不着急,这一生本就是在奔赴一场盛大的重逢庆宴。所以,在未来新开启的一段旅程中,要好好地经历,好好地记录。这样,去见面的路上才能带着笑容,带着期盼。‘你看,我有这么多故事,认识了那么多你不认识的人。不止是之前没有说完的那些,现在,我们可以待在一起聊很久很久啦!’这样想一想的话,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被对方以带有美好童话般的安慰话语成功散去些内心郁闷的梧桐,轻笑出声:“呵...那句话,好有派蒙的风格哦。这是在传授我心得经验吗?无所不能的旅行者?”
“是在安慰,没有在说教哦。当然,如果阿俞还是想哭的话,可以给你肩膀。”
姿势像迎接小孩子一样,空蹲着,双臂展开朝梧桐张开怀抱。
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梧桐揽着对方的脖子,直接弯腰抱了过去。
然而由于惯性,两人一起倒在了草地里。
后背是泛着凉意的草丛,偶尔还有风贴着吹过,体表温度都降了两度。不过空甘愿当这个肉垫,抱着梧桐仰面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还以为空会和我说,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每个生命都会迎来属于他们自己的最终结局,这样让我看开一点的话呢。”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阿俞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儿,一堆堆大道理才最没意思了吧...而且,说是遗憾,其实更多的是自责?因为阿俞不记得过去了,所以会觉得自己如今很糟糕。但是责怪怨恨什么的,是我的话,我不会。我想,那位狐斋宫小姐也不会。她如果在天上看着的话,一定会理解阿俞的。所以,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哦。不过...阿俞对死亡的看法可比我要开明多了。以前都直接让我在你死后去找第二春。”
哄小孩...连在天上看着她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梧桐埋在空的脖颈处,鼓嘴:“...你明明有在责备我。”
“如果是指让我在你死后去找第二春的话那确实是呢。”空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