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蒙看得如痴如醉,大彻大悟。不禁发出感叹,她觉得梧桐比刚刚变好看了一大截子。
跪在枫树下的妇人身体伏低的角度越来越大,若说最开始梧桐以为对方只是在虔诚的祈祷,那在她长时间的观察下,对方看上去更像是在进行疯魔的献祭。
毕竟,妇人躯体上也出现了被丝线勒过的红紫痕迹。
哎呀,这不更像话本里封建愚昧的场景了吗。
梧桐起身,朝走近的几人开口:“很抱歉我的记忆给诸位带来了这样的体验。”
空一脚踢开地上的斧头,毫不犹豫踩住抓挠着想要去够武器的手臂零件:“我以为这是你看了恐怖轻小说后做的噩梦。”
“唔...虽然我很想说是,但噩梦貌似不会被呈现在这片空间里呢。”
落叶踩上去发出脆响,只要不过多在意枫叶异常的颜色,倒是和寻常枫树没有区别。夜兰抬抬下巴,询问:“冒昧问一下,这位是?”
“邪教领头人?不法祭祀的幕后者?我也不清楚。”梧桐再次拍了拍妇人的肩膀,喊了两声阿姨对方依旧没有回应。无奈耸耸肩。
邪教?祭祀?
不过也不无可能,结合这一地人偶零件,妇人跪拜的姿势,充满不祥气息的枫树...自古邪法禁术从来都使偏激贪婪者趋之若鹜。
夜兰未加反驳:“也确实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不是你的记忆吗,你怎么看上去完全没印象。”
“啊,这个啊。”梧桐语气迟缓,装作不知从何说起,认真思考了片刻。把自己失忆,身上还被迫绑了个“魔神残渣”的事情,缺斤少两地告诉了众人。
同时还反手给至冬及其执行官博士明里暗里一顿贬。不过愚人众的风评向来差劲,尤其在召唤奥赛尔水漫璃月港事件后,所以在梧桐表达不满时,其余几人都十分理解并鼓励支持她进行报复。
尤其是夜兰。
夜兰道出,她右手佩戴的玉镯是家族祖传的幽奇腕阑,原是一对,但在与愚人众执行官富人交锋时损失了一只。不过作为反击,她拦截富人的商队,取走其献给至冬女皇的异种魔兽皮大氅,作为身上这件带袖霞帔的原料。
派蒙对此拍手称好,虽然不是博士而是第一次听说的富人,但只要执行官吃瘪,她就是止不住的开心。
最后,梧桐表示她之所以和空,派蒙一起旅行,就是为了寻找过去的记忆,然后顺着记忆找到回家的路。至于如何解绑魔神残渣的方法,随缘。
半真半假。空也很懂,没有进行多余的补充修正,只跟着点头。派蒙则是纯纯没反应过来,身为小孩子,她掌握的信息只停留在“清秋是他们的另一个好帮手”这一层面。
嗯,无论是打架方面还是交通方面。
于是在这明显不是讲故事的地方,短暂的交代环节顺利结束。
梧桐此番的身份补充没有引起另外三人的怀疑。魈见识过梧桐的能力,虽觉得对方口中魔神残渣的说法有些过于含蓄了,但也不介意帮忙隐瞒。毕竟“可以控制魔神残渣”和“可以控制魔神”,怎么看都是后者更会招惹脏东西。
时间紧迫,没兴趣再在枫树下和老妇人浪费时间,梧桐将找到的几张手写笔记递给空。转而又伸出手指圈了圈脚边的一地狼藉,问魈,有没有见过或是听过,拥有这种操控人偶能力的魔神?
魈回忆,有,但说是操控人偶,那位魔神不如说是通过诱导,放大人类内心的邪念,从而达到操控人类去实行杀戮目的来得更准确一些。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过怪异的是,拥有这种危险的能力对方怎么说也是个棘手的存在,可那位魔神活跃的时间却意外短暂。就算是当年全年无休的魈也仅仅停留在听过,战乱时曾被人类传的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么,迅速销声匿迹了。
好吧。
给出去的笔记,梧桐都已经看过了。其中一张内容有些多。
伯阳...夜兰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当年没能回来的那个人,她的祖先之一。而且笔记上提到的这些千岩军,应该就是浮舍和伯阳他们的战友。当年没能找到的人,多半都在这里了。
事不宜迟,他们还得继续往前走,线索逐渐串在一起,他们迟早会知道真相。
除开梧桐。
梧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真相,又好像没有。离开之际回头又看了眼如火,如血的枫树,无风的空间里,枝叶却依旧在飘动,掉落。永远都掉落不完,永远都不会枯萎。
零零碎碎散落遍地的残肢随着他们离枫树越来越远,不再拼接也不再有所动作。妇人一动不动跪在树下仿若一座碑。这种氛围里,在某一瞬间让梧桐觉得,哪怕对方不是这片空间所构成的幻象,就算其真实存在于此地,面对她的一举一动,妇人也一样固执疯魔。不闻不视不言。
“梧桐——!快跟上来啦——”即使经历过肮脏高音,派蒙的嗓子依旧能打。
听到呼唤,梧桐毫不留恋转头:“来了。”
拨动完太威仪盘的指针,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但派蒙的那声呼喊好似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一般,又像响在了空荡的枯木中。漫长而又悠远。
如火如血的枫树,沙沙落下叶子。
梧桐多次尝试下始终没有动作的老妇人,此刻却如将近崩毁的钟表般,最大程度弓起腰背,缓缓将额头抵在地面。布满皱纹,算不上和蔼可亲的面庞露出了痛入骨髓的悲哀。嘴唇颤抖,鼻翼翕动,然而紧闭的眼角,竟流不出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