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艘海船组成庞大船队一路向东北方向浩浩『荡』『荡』航行,长江口距离耽罗岛并不算很遥远,直线约千里左右,船队航行十天便可抵达。
此时正值东南风强劲,风帆纷纷鼓起,一时千帆如云,在波光粼粼的蔚蓝『色』大海上劈波斩浪,十分壮观。
航行八天后,船队已渐渐抵达耽罗岛。
此时范宁作为船队的第三号人物,同时暗领监军之责,他也住在首船之上,范宁在刚出海之时,还略略有些晕船,但毕竟年轻气盛,很快便渐渐适应了海上航行。
一早,范宁便来到船头,欣赏远方的旭日东升,他今天穿一身白『色』缎面的襕袍,腰束革带,斜佩七星长剑,头戴乌纱软帽,倒也显得俊朗飘逸,仪表不凡。
范宁凝视远方冉冉升起的旭日,刹那间,万丈朝霞映照在海面上,给天海之间染了一层瑰丽的玫瑰之『色』,无论水手还是士兵,都沉浸在这无比壮丽的天海一『色』之中。
这时,一艘小船正迅速驶近首船,一名士兵上前对范宁道:“范御史,他们来了!”
相对于海外经略府判官这个官职,船队上下还是更加敬畏他监察御史的头衔,这是典型的低官权重官职,虽然只是从七品,但就算一品高官也要畏惧它三分,尤其范宁还有天子剑,实际上就是掌监军之权。
说起来也很无奈,就在他们即将出发之时,从京城赶来一名宣旨官,正式宣读了天子手谕,赐范宁天子剑,掌船队监察实职。
其实这也是必须要走的一步程序,只赐剑而不下诏,天子剑实际上没有半点作用,只有公开召示,他的天子剑才正式具备了法定意义。
只是这样一来,范宁的天子剑就无法掩饰了,只能和出征圣旨、印玺等一起,供奉于船上的白虎堂中。
范宁回头看见渐渐靠近的小船,点点头道:“带他上来,顺便把赵使君和狄帅也一并请来。”
昨天晚上,他们遇到一艘从高丽返回明州港的大宋商船,并找到一名长年在耽罗国经商的宋朝商人,天刚亮,林锐便亲自将这名商人送来主船。
不多时,林锐和几名士兵带着这名商人攀爬软梯上了大船,这时,赵宗实和狄青都赶来甲板上,有士兵搬来三张椅子,请三名高官入坐。
商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惶恐地上前跪下行礼,“小民孟德福拜见三位使君!”
赵宗实摆摆手,“孟员外请起,来人,给孟员外搬张椅子来!”
有士兵搬来椅子,孟员外侧着身子坐下,心中这才踏实一点。
“听说朝廷大军前往耽罗国?”
赵宗实点点头,“正是,我们想向孟员外了解一下耽罗国目前的情况。”
虽然他们曾经探查过耽罗国,但那毕竟两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应该有了新变化,他需要好好了解一下。
“小民愿意为朝廷效力,不知使君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我们知道两年前耽罗国王病重,国内发生内讧,现在情况如何了?”
孟员外苦笑着摇摇头,“耽罗国王高自坚三年前病重,将国权交给太子高末老,但这个太子太过于迂腐,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削减军队,他认为军队太多使百姓负担沉重,他想法本身没有错,耽罗国不足万人,却有三千军队......”
孟员外刚说到这里,狄青便打断了他的话,“耽罗国要这么多军队做什么?”
孟员外见狄青身材魁梧高大,身穿盔甲,十万威严,他心中有点害怕,连忙道:“启禀将军,十年前高丽曾经大举入侵耽罗国,耽罗国当时只有五百军队,无法抵抗,只得向高丽臣服,年年向高丽进贡珍珠。
后来他们实行全民皆兵制度,将国内青壮都编为军队,倾尽国库所有向日本购买盔甲,加上要向高丽进贡大量珍珠,还要供养军队,国民十分贫困,很多人家只有一套衣服,谁出门谁穿,我也是在耽罗岛经营不下去,才决定回国。”
赵宗实点点头又道:“孟员外请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孟员外叹口气又继续道:“这个太子还是比较仁义,他认为耽罗国人口太少,就算全民皆兵也不是高丽的对手,反而导致国民负担沉重,人民贫困,所以他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裁军。
但他这个决定让老国王十分不满,『逼』他交回权力,但太子不肯,他得到十三个大臣的支持,直接登基为国王。
老国王恼羞成怒,暗中勾结小儿子发动兵变,哪知小儿子野心更大,他勾结日本人,在三百名日本武士的支持下发动兵变,不仅杀死了新国王,连自己父亲老国王也一并杀死,十三名大臣全部被斩杀,掠夺他们家财妻女,自立为国王。”
赵宗实又问道:“那高丽不管耽罗国的兵变吗?”
孟员外摇摇头,“这个小儿子叫做高薄,非常狡猾,他登基为国王后,不仅向高丽隐瞒了他勾结日本的秘密,还表示愿意继续臣服,加倍向高丽进贡,高丽便不再追究,高薄同时又继续和日本长崎领主勾结,换取日本的兵器盔甲。
当然,耽罗国的百姓更加悲惨,加上高薄统制残暴,任用佞臣酷吏,年年选妃,霸占了大量少女,百姓胆敢有任何反抗都要被杀,不知道多少人被卖去日本为奴,短短两年时间,耽罗国的人口已锐减到六千余人,但军队却有两千人,民不聊生啊!”
这时,范宁沉『吟』一下问道:“孟员外在耽罗国生活了多少年?”
“我在耽罗国经商十年,攒了不少钱,但又被剥削光了,用最后一点银子搭商船回国!”
范宁微微一笑道:“既然在耽罗国生活十年,语言应该没有问题吧!”
孟员外点点头,“耽罗国没有文字,语言叫做州胡语,和高丽语还不通,非常复杂晦涩,不过我确实能说。”
范宁便欣然道:“这样吧!我们聘请孟员外担任翻译,为期一年,事后我们付五百贯钱作为酬谢,并免费送孟员外回国,如何?”
孟员外大喜过望,他钱财皆失,正不知该如何向妻儿交代,朝廷又给了他一个转机,他当然求之不得,他连忙跪下磕头道:“感谢使君大恩,我愿为朝廷效力!”
范宁让士兵带他下去休息,又和狄青、赵宗实商议,狄青笑道:“既然耽罗国王残暴,那事情就好办了,直接灭国,将百姓改为宋民,给他们粮食衣物,免他们税赋,想必他们不会再怀念故国,至于岛上的两千士兵,我们可一战歼灭!”
赵宗实却有点担心高丽和日本,他沉『吟』一下道:“刚才孟员外说高丽大举入侵耽罗,说明高丽的势力还是能抵达耽罗国,还有日本,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范宁淡淡道:“使君过虑了,我大宋水军实力强大,弩矢犀利,又有火器,何惧高丽?至于日本,那些武士只是长崎领主的手下,并非日本国的军队,只是一些过海鼠辈,更不必放在心上。”
狄青冷笑一声道:“范御史说得对,我们是上朝天国,岂是高丽这种小国能捋虎须,高丽若不知好歹,狂妄来犯,我们定将来犯之敌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逼』迫高丽签定城下之盟。”
赵宗实也想通了,他挺直腰道:“如果真面临战争,我们可以要求泉州和明州水军北上来援!”
大宋水师十余万人,三千多艘战船,在天下首屈一指,或许在陆地上宋军敌不过辽军,但在海上,却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范宁心里明白,耽罗岛不像『毛』人岛,『毛』人岛日本要过五六百年后才开始有兴趣,但耽罗岛无论高丽还是日本,都一直对近在咫尺的耽罗国虎视眈眈,对耽罗岛垂涎欲滴,寻找机会吞并。
就在五十年后,高丽最终还是吞并了耽罗岛,现在大宋半路杀出,强占了耽罗岛,高丽岂能咽下这口气,又岂能容忍宋朝在它眼皮底下驻军。
这场战争一定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