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台阶而下,众人走向了墓中墓。
相较于废太子杨勇墓穴的步步杀机,墓中墓显得安全无比。
墓室壁上雕龙刻凤,又画着山川河流,尽显一片安静与祥和。
李鸿儒举着火把,踏步跟随在公孙举身后之时,只听一阵阵水声传来。
他举起火把,这眼前哪还有公孙举的人影。
身边柳树枝条摇曳,微风凉凉,又有夕阳西下,远处隐隐传来车马之声。
眼前是一片水波浩渺之处,李鸿儒纵目眺望之时,只见远处一个佳人踏在水面上。
女子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
李鸿儒看向对方时,女子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也望来。
这让李鸿儒看清了对方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也见得了对方优雅妩媚的姿态。
女子身披罗衣,头戴金银翡翠首饰,周身闪亮的明珠环绕,又拖着薄雾般的裙裾。
只是远远见得,隐隐散发出幽兰清香便袭来。
这让李鸿儒微微嗅了嗅鼻子。
“莫非你是兰草所化成的妖?”李鸿儒开口道:“快快停下手段,莫要做法来迷幻我。”
李鸿儒虽是口中客气说话,但下手没有丝毫之慢,嘴中已经在念动破法秘录偈语。
还不待李鸿儒施法,那女子已经是盈盈一笑,身影摇曳之间,已经化成了水中泡影。
“勿那男子姓谁名谁,竟是在这水岸边唐突佳人!”
李鸿儒一望之时,只听身后远处一阵车马之声,随即有男子率着诸多护卫前来。
那男子仪表堂皇,气势威武中又带着儒雅,风姿神韵不凡,身穿华服,又腰配宝剑。
“你又是何妖化成?”李鸿儒道。
明明在墓地中探险,但忽然就转换了场景,若说没几分怪异,那是没可能。
但李鸿儒此时也不敢挥刀乱舞。
他在墓穴中的身前是公孙举,彼此的距离不足一米远,而身后更是有公孙韵跟随。
若是影响到在墓穴中的身体,拔刀之下,同伙不死也残。
只是他望向前方的男子,对方身上似乎难以看出妖魅的模样。
“大胆!”
“你这山野武夫,见了君王还不下跪!”
“惊扰了君王,这是死罪!”
男子的身边,一众护卫纷纷拔出刀剑叫嚣,只待男子一声令下,便要动刀剑。
“本王非妖,乃武帝之子,陈王曹子建!”
男子阻下众人,开口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这让李鸿儒顿觉荒谬。
此时是大唐的年代,哪来什么武帝。
即便是前朝也没什么武帝。
这帮忽然出现的人和妖模仿幻境也显得太离谱。
李鸿儒想想对方被关押在墓穴中数十年,心下又了然。
跟不上时事,便是化个幻境都是破绽重重,迷惑性大降。
化什么陈王曹子建,还不如化成唐皇,那多少会让他看了难于下死手。
他额头缓缓蠕动,只见对方身上白光一片,不见妖类的青色气息,也没鬼物的黑色缠绕。
这是极为正宗的人类。
除了脑袋不正常,自称为王,对方人类的身份并无多少毛病。
这与柳老爷构建的鬼神术幻境有着极大的区别。
李鸿儒手中掐着那道破术秘录顿时念动了起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嘴唇喃喃而动,一指点出。
但李鸿儒心中随即一冷。
以往屡建奇功的破术秘录没有发挥半分作用,便是暂时的破除幻术都没有做到。
眼前似乎不属于正常的术法范畴。
“你这诗文不通透,对账很不工整,不过所言倒是有几分醍醐灌顶的道理”陈王曹子建笑道。
“这是哪儿?”寻思了半响,李鸿儒才问道。
“这是洛水!”
“洛阳城周边的洛水?”
“没错!”
李鸿儒望向河川,他难于记清楚这是洛水的哪一处。
对方这种术法似乎借助了洛水之势。
这或许是某种阵法。
想到此前经历的二龙出水阵,李鸿儒心中凝望四处,靠着《周易》不断推导。
但所望之处难有任何五行八卦的迹象。
“你似乎是流落到此的江湖豪客?”
“说来我对江湖豪客也是心神向往,只是身子单薄,练剑难成大器。”
“啊,我的女神!”
曹子建喋喋不休时,忽地眼神发直,目光又重新看向远处。
李鸿儒回头示望,顿时又见得那美貌女子在水波上跳舞。
对方眼神流转,一颦一笑似乎印在心房上。
李鸿儒看向曹子建,只见对方满脸痴迷,眼盯着女子,似乎沉醉在了美色之中。
李鸿儒见过的美貌女子诸多,气质者更是有如帝后这种,倒是不像曹子建这般沉醉。
他觉得曹子建对江湖豪客没什么向往,应该是对美貌女子心神向往。
如曹子建这种,一般要要叫成花痴,若是行动或语言过分一些,便要变成登徒子。
李鸿儒探寻着眼前诸多之处,他吟动破术秘录指向那女子时,也动不得分毫。
但那女子倒是身影又是一闪,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消失。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曹子建一脸痴迷,嘴中喃喃而诵。
他这花痴倒是极有文采,随口便是对女子好一阵夸赞,远比登徒子说上一句‘卧槽,看那妹儿,贼好看’来的有文化。
李鸿儒刚一想,脑海中陡然回忆起了一篇辞赋。
那是数百年前才子曹植的洛神赋。
曹植,又名曹子建,更是有陈王的称号。
“莫非你们是一副画不成?”
大隋皇陵中,只是一片墓地,没有活人,难于直接做法维持这种奇异幻术场景。
但儒家的文法却能将一些神韵保存下来。
某些画术入神者能采集人物,山川地理,又或鬼神形象入画,发挥到极为强大的作用。
初看不知画中意,再看已是画中人。
这便是形容画技高超者的能力。
结识过阎立本和阎让,又有着攀谈,李鸿儒也知晓如某些画卷展开,引出猛虎毒虫等物只是画技登堂入室。
那画技出神入化的画卷能将元神水准不足的观看者摄入到画中,最终将对方封印在画面上。
想形成这种神画,取材便显得极为重要。
而这些取材,也是对应破局的关键。
譬如,曹子建吟唱洛神赋之时,他只要吟唱出一首比洛神赋还牛叉的辞赋,让曹子建甘拜下风,也便能走出场景。
儒家文法难修,登入绝顶时,斗法更显诡异和复杂,难用寻常术法破局。
李鸿儒只觉自己吸了一口冷气。
他脑袋一时疯狂运转,不断寻找比洛神赋更符合场景的辞赋。
毫无疑问,这副画卷上题的就是洛神赋。
若是等洛神赋的场景慢慢过渡到尾声,他大概也能完成人生落幕这场大戏,尸体倒在墓室,从此化成这画中一道烙印。
如今的时间都过了几百年,累积的辞赋不在少数,平日在四门馆也没少诵读和背诵,李鸿儒更是有部分上辈子的记忆。
他脑海中浮现一篇篇辞赋。
能胜出洛神赋者有限。
而要符合洛水河畔景象的辞赋更是稀少,若待得场景转换,想要找出合适辞赋更是艰难。。
此时异地作战,饶李鸿儒接触诸多,一时不免也是头大。
他脑海中诸多《离骚》辞赋闪过,又隐隐觉察自己有着背诵不全,要符合场景又吊打洛神赋更是艰难。
前朝诸多辞赋似乎没几个能打的。
这副画作是做了绝命辞赋,让人难以超越,致人于死地。
李鸿儒脑袋中一凉。
这曹子建之前的岁月难言,此后几百年过渡到大唐更是白过了,他也就只能指望后几百年了。
脑海中一些记忆闪过时,一篇名赋也映入了脑海中。
此时的曹子建在痴痴念词。
但随即,便是李鸿儒更为响亮之声唱响。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能不能吊打洛神赋,突破这种画境,李鸿儒也就指望这一首必须全文背诵的《滕王阁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