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顺风使舵凤姐力拙；逆水行舟尤氏取巧（五）
凤姐此时在贾母小院的宝玉屋重养病！当日身子就不大好，这一回连急带气，又愧又羞，虽是每日里医生往来不断，汤药丸药也吃了不少，奈何依旧不见好转。平儿心里有数，劝凤姐进园子里面养病，眼下这个院子，贾母一倒了，多数人都看鸳鸯脸色，鸳鸯因贾母的事不待见凤姐，别人哪里会有什么好脸子呢。奈何凤姐放不下贾母的事，不肯进园子去，平儿无法，只得多看着些。
只是平儿的事也不少。两个大丫头，鸳鸯看东西在行，宽贾母的心也是里手，可这些俗物和平儿就没什么可比性了。平儿知道过了五七宝玉还不回来的话，宝钗黛玉必是要到前面的，那时自己不帮衬一把，哪里能够呢。如此服侍凤姐一回，又往灵前去了，哪知她前脚才走，赵姨娘就过来了。
到了贾母院中，赵姨娘问了一回，听凤姐在宝玉屋中养着，便吵嚷开了。“真真是本事的，出了哥哥的堂，又入了弟弟的室。平日里惯会数嘴的，这会子怎么连个脸面都不要起来！”
凤姐里屋听的真切，气的浑身发抖，却也无法。小红见了忙走了出去劝道，“姨奶奶小声些才是，这人来人往，成什么体统。”
赵姨娘知道小红是宝玉的干女儿，不敢对着她来，只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方才的话，我可说错了？”小红还没成家，哪里好接这话儿呢，只道，“姨奶奶是知道的，姑奶奶和父亲本就是姐弟，前些日子又得了老太太的话，这才住了这个院的。”
赵姨娘道，“姑娘不提老太太我也不气，只说起老太太，更觉火起。想当日老太太怎么疼她和宝玉两个了？这会子宝二爷封爵光耀门楣。再看她？被休了赖着不走，这也便罢了，竟然把老太太的托付权当耳边风。眼见大事未完，自己倒是一边躲清静去了。”
小红道，“姨奶奶说的又是哪里的话，还不是姑奶奶太操劳了，才累的病倒了么，就这么的，每日里虽是汤药不断，前面事还要问上几回呢。”
赵姨娘道，“空头人情谁不会做？便宜话谁不会说？只是问几句，又累不着什么。”
小红听了还要分辨，可巧尤氏得了丫鬟回报赶了过来，忙过去说了话。有探春在，谁见了赵姨娘都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过来劝。别看赵姨娘愚笨，又和府上多数人说不来，觉得谁都欠他们母子，独独尤氏例外。在她看来，只有尤氏还拿他们母子当人看，如此不好高声，只道，“奶奶倒是有副热心肠，就是心太也善了，这才上了人家的当。”
尤氏不知赵姨娘说的是那一段，只道，“姨娘莫急，有话厅里慢慢说。”
“奶奶也别急，先听我说。”赵姨娘哪里肯进屋呢，可算是要报仇了。“自打这个爱八哥儿一回来，老太太是怎么疼着她？接过来不说，还托付身后大事给她。可这又怎么样呢？体面事，使钱的事都办了，然后撩了挑子，只把这得罪人的事，都扔给了奶奶，我们看着心里都觉不服。”
尤氏道，“她并不是那样的人，真是连日来操劳的，这才病倒了。”
赵姨娘冷笑道，“莫不是这病也会选时候了？怎么上来不病，偏偏等几万两银子使出去，反倒还病起来？别是自己都觉得亏心罢！”
不等尤氏说话，凤姐强挺着走出来，说道，“我虽是操办几日，每笔钱必是有账。姨娘既是担心，只管查去就是了！”
见凤姐出来，赵姨娘心下欢喜，迎上去道，“姑奶奶这话说的倒是巧了。要我去查账，我查谁的帐？那一笔帐还不是姑奶奶做下的？不过是哄我们乡佬罢了。莫不是觉得没个明眼人？看不出花了钱，却没见物么！”赵姨娘这一句，算是顶住凤姐了，凤姐哪里不知道钱哪去了呢？偏偏这话说不得，不然必是把府上的大管事管家奶奶们得罪个尽。
尤氏也知这个道理，忙劝道，“自打我接了手，以是查了账，凤姑娘说的却是不错，许是有茂支乱领的。却没亏空。”尤氏说着又道，“我们也知姨娘为了老太太的事，既是这么的，何不屋里慢慢说呢？只顾站了这里，外人看着不像不说，便是姨娘有理，也成了没理了！”
那年凤姐生日，贾母想着大家凑份子，银子够使的前提下，凤姐还想着赵姨娘的几个钱。赵姨娘还有不恨的？要知道，那个钱虽是拿出去了，却没什么机会吃到东西的。而尤氏数落凤姐一回，又悄悄把赵周二位姨娘的钱还回去，赵姨娘自是要念着情分。
再者尤氏从来不会刻薄她，说的话又都在理，赵姨娘的声音不由弱了几分。可要这么认了，心里又不甘。便道，“既是奶奶都查过了，我们自是信服，只是姑奶奶却不好住在这边罢？自己不尊重，让爷们儿休了，又住了兄弟屋里。你们说说，这人来人往的，真要是传扬出去，宝玉的名声不就毁了？”
赵姨娘要说凤姐贪钱，这个还好，即便这回没贪，从前没短了拿，如此自是气短。可独独男女之事，这一样凤姐可是立的住的。又听牵扯了宝玉，哪里还受得了呢？便要上来理论，奈何多日没得休息，这几日又没怎么吃东西，加上心里还气，这又一急，脚下虚浮，一下扑了地上。唬的众人紧着去扶。
赵姨娘见凤姐被自己气倒了，不由心花怒放。顿觉扬眉吐气，大仇得报的快感涌上那个心头。见凤姐被扶起来，又要上前说话。不想姐妹们得了小丫头回话赶过来。忙着把人拦下。一看宝钗，黛玉，等人都来了，就连平日里不待见自己的女儿也在，赵姨娘很是有成就感，要说美中不足，就是儿子没看见自己抖威风。不过问题不大，再闹闹也就知道了，想着又咬住凤姐不放。
别的事，姐妹们都好劝，独独涉及男女之事，就不好说话了。只有探春道，“姨娘必是因老太太的事着急上火，说话才失了章法。这边哪里还有二哥的屋子呢，还不都是老太太的，二哥不是早就搬了园子里么？既是老太太的院子，自是想让哪个住，就哪一个住的。”
赵姨娘听女儿只是三言两语，就要把凤姐开脱出去，这哪里能成呢？要知道，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既能整治凤姐，又能败坏宝玉名声。于是忙道，“姑娘倒是想捡高枝儿飞，又和你二哥亲近，结果怎么样？还指望能给你配个好女婿，我们也沾光。谁知竟找了户破败的。奈何姑娘不说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别心里憋气，不敢多说什么，却刻薄起我们来。没见你亲兄弟都被吓的溜了边儿么？”
“有姨娘这么个妈妈，能嫁个破落的，就算好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真的嫁了什么公府侯门，怕是更也艰难了！”
赵姨娘等人听了这声不由一怔，“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