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辰畸变？”于苍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拉道，“一旦有个体持有的伟力超越了神话，那么这个个体就会蒙受未知的感染，从而变成宇宙之中的一颗星辰。”
“成为星辰……那……等等。”于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封岳苍间的时候，自己的肉体濒临极限，帝星的意志曾经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苏醒，并且显化了出来。
其实他当时就想问了，帝星，应该是一颗星辰才对吧？那就应该是一颗天体，单纯的天体，怎么会拥有意识呢？
既然有意志，那应该就是一个生命了……那帝星这个生命既然每次都是为了对抗荒而现世，干嘛还得绕这么大一圈，搞个选者出来？
他自己热热身，直接上场得了呗。
哦对，帝星确实是想要自己上场的，不过得在自己死掉之后。
于苍眉头轻轻皱起，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向拉说出了他的疑问。
“这个……其实对于帝星，就算是罗兰空界也知之甚少，但是我可以给你说说其他星辰，你自己判断吧。”拉道，“首先，既然我说这是‘感染’，那成为星辰便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凡灵一旦超越神话而畸变为星辰，那便会变得与星空中的所有天体一般无二。他们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自由地活动与思考，只能任由自己体内的庞大能量熊熊燃烧，化作光芒照亮宇宙的一隅。
“在‘星辰’状态下，他们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也因此，获得了挑选‘选者’的能力——这样的存在，便有资格成为其他凡灵的‘命星’了。”
拉看向于苍：“我看你们的魂卡体系之中，有一种可以直接借助命星力量的魂卡，对吗？”
于苍点点头：“没错……是灰色魂卡。”
“在其他文明，也有类似的修炼体系——通过沟通命星，来获得其生前强大的力量。”
“那……既然是这样。”于苍略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之前他只觉得这命星的力量相当好用，灰色魂卡将会是补完魂卡师力量体系的一块重要拼图。
但是得知那些“命星”很有可能是被感染而来的……这种感染，不会因循着灰色魂卡，也一起降临蓝星吧？
拉看出了于苍的担忧，他摇了摇头：“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宇宙之中，有许多文明对命星的利用比你们要直接上无数倍，这种修炼方式，已经是相对安全的了。而且，星辰畸变只针对神话之上的强者，那之下的生灵不受影响——起码不会变成星辰。
“更何况，我见过你的灰色魂卡……这种体系太安全了，以魂卡为媒介借助力量，风险很低。”
“那就好……”于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隐患也不是没有——成为星辰后，一个伟大存在曾经的力量、人格、精神都会化作燃料熊熊燃烧，并且通过光芒照射向四方，这种存在的人格何等伟大，被其选中之人几乎会不可避免地被其影响，从而越来越相近。
“不过，这样的影响时刻都会发生，就算你不借助其力量也是一样，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于苍稍稍沉默。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他的帝心。
曾经在封岳苍间，他就有过人格被帝心影响的经历，还好他最后坚持住了，没有选择改变自己的人格。
现在看来，这种情况倒不只是帝星才会有，其他的星辰也是一样。
想到这，他迟疑片刻，开口道：“那……有没有过一种情况……就是星辰直接在选者的身体中复活，抢占选者的身体？”
“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为什么这么问？”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难道说……”
“……嗯，帝星曾经在我的身体中复苏。”于苍道，“不过他说……要等我死后。”
拉眉头紧皱。
“伱确定那个复苏的，是帝星本身？”
“应该就是了。”
一个纪元里，帝星只会有一个选者，那么按理来说，拥有帝心的，除了自己的就是帝星了吧。
而且封岳苍间那个地方规则特殊，除非是帝星和自己的联系，也不会在那里出现……何况朝辞曾经见过帝星，这也是她认证过的。
“这……”拉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闪过思索，“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猜想……假如命星将自己的选者完全影响，令其在人格、力量上与曾经的自己高度相似，那么就相当于那位曾经的强者成功转生……
“这个猜想因为没有实证，几乎已经被遗忘，但是你这么一说……确实不无可能。那些超越神话的强者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变成没有生命的天体，有这样一招留作最后挣扎，也很正常。”
于苍点点头，沉默，没有说话。
那要是这么说……帝星，很有可能是一位来自无数纪元之前的强者？
帝星与荒的战斗持续了不知道多少纪元，既然帝星是强者所化，那荒……岂不是也是？
于苍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
在帝星现世之前，荒星也会现世，然后到处散播感染……荒神就相当于荒星的选者。
逻辑上说得通，不然怎么解释每次荒的感染都是凭空生成的？
人家帝国防备了荒这么多年，这荒还是冷不丁突然就出来了，不这样也很难说得通嘛。
于是于苍立刻问道：“那……拉，有没有一颗星辰，名字就叫做‘荒’？”
然而，拉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很遗憾，从古至今，乃至上个纪元的记载之中，都没有过什么星辰是代表荒的。”
于苍皱起眉：“那荒……”
“你是想问，荒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吧。”拉一笑，“那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个问题，星空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给你答案。”
“哦？”
“……因为我曾经到达过那个境界，又紧接着放弃，所以，对于那种只针对至高伟力的感染，我算是亲身接触过。”拉收敛起笑容，一抹追忆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后来，我花了近万年的时间研究荒，对其做了种种实验，一种既视感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在太阳巨树上的几年，我得以零距离地感受荒的侵蚀，这时，我终于知道了这种既视感来自何处。”
拉的神色严肃了些许，他正色道：“那感染至高伟力的力量，与那所谓的荒……其实本就出于同源！”
于苍愣住：“同源？”
“没错——它们本质上，都来自于一种力量。我推测，荒的感染从未消失，从纪元初开始便一直存在，只不过最初，荒是只针对神话之上的强者，会将其畸变为星辰，而不会感染弱者的，但是一旦宇宙中这样的异种星辰数量达到一定的阈值……荒的感染，便会外泄！”
拉看着于苍陷入沉默的神色，长叹一声：“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我相信我的感知与学识，绝对不会出错——于苍，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嗯。”于苍的嘴唇有些干涩，“就像是……宇宙本身的某种机制一样……”
个体太强或是太多，就会被宇宙清理！
就像是大自然对物种的动态平衡……只不过宇宙的行动更加狠辣、彻底。
“没错。”拉道，“其实很合理——神话之上的存在，若是不加限制，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的力量，足以对整个宇宙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站在宇宙本身的立场上讲，确实应该加以限制。包括文明本身，也是一样——毕竟这些伟力，都来自于文明。”
听着拉这番话，于苍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在心底蔓延。
原来自己要对抗的存在……竟然是宇宙本身吗？
那这还玩什么？
他再怎么强大，也不过只是一个诞生在宇宙之中的凡灵而已。
就算他集结了宇宙之中所有能获得的力量，也不可能和宇宙本身持平，更别说战而胜之。
而且，就算他打赢了，宇宙都没了，他和蓝星上哪里去？
一时间，于苍只觉得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有点没意义了。
“此身之主！”夜来忽然开口道，“不要忘记你的战友们。”
于苍怔了怔。
战友……也是。
对手是宇宙……那便是吧。
他一路走来对抗荒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宇宙，而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身边的文明。
许下了那么多约定，怎么可以轻易地觉得没有意义呢。
于苍揉了揉脑袋。
假如这就是真相……那也没有办法啊。
这时，拉也道：“我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也如你一样震惊与消极。不过，于苍，无论真相是什么，事实就是——荒在试图杀死我们，就算要面对的是宇宙本身，我们也只能反抗。”
“我知道了。”于苍叹了口气，“这应该还只是一个猜测吧……未必是真相。”
拉点点头：“目前，我确实只有逻辑上的推论。”
“那就先不管。”于苍看向拉，“我还有一个问题——还记得王女星尘吗？她曾经和我说，她的父王，就是一位超越神话的强者……而且活的好好的，并不是以星辰的姿态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于苍，我现在对那个帝国的记忆，大多数都已经消失。”拉缓缓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假如帝国的一任帝王是超越神话……那么帝国的每一任帝王，就一定都是超越神话。”
于苍一愣：“什么意思？”
“针对神话之上的感染几乎不可抗拒，但是总有例外——宇宙之中，还是存在着几个超越神话的强者的。”拉道，“只不过，他们能够保持清醒，并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某种‘名额’。”
“名额？”
“没错，这种现象更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宇宙本身在暗中操纵——帝国的统治力蔓延整个星空，按理来说，对于几乎无限的星界，这很难做到。但是帝国偏偏做到了，这背后，极有可能是宇宙本身在默许——宇宙需要这样一个文明，来替它管理星空。
“这种情况下，宇宙也会允许，帝国的统治者，以个体的形态，迈入超越神话的境界……不过这样的存在，也一样逃不过最终的畸变。据我所知，荒的感染大规模爆发的时候，这些存在便在很短的时间内依次销声匿迹了，这也算是一种佐证。”
于苍再次沉默。
竟然是这样吗……
拉看着于苍，也没有说话。
这些记忆，是拉之眼中没有的。
因为这些猜测没怎么有决定性的证据，虽然以他作为学者的经验、学识与直觉来讲，这很有可能是真相，但是无论如何，这都对对抗荒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还会加重人的心理负担。
所以，拉没有将这些记忆塞进拉之眼——他将拉之眼赠予于苍，本就是希望将对抗荒的希望传播出去，而不是加重恐惧。
这一次，于苍沉默了很久。
半响，他才抬起头：“那……现在呢？还有什么‘名额’，是可以到达超越神话境界的吗？”
他不由得带上了希冀。
毕竟，拉所描述的未来，太过可怕。
个体存在的能力上限……被敌人锁死了！
境界只能到达神话，再向上就无法达到！
而荒呢？荒神的实力就算没有超越神话，也一定是神话之巅，这样的存在，荒那边随手就能制造……甚至还能根据文明的不同而定制。
若是不解决这个桎梏，那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未免悬殊得有些绝望了。
“其他的‘名额’，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有。”
于苍一愣：“我？”
“没错。”拉指了指于苍的胸口，“忘了吗，你是帝星选者，在帝星的庇护之下，起码你自己，绝对可以清醒着进入超越神话！”
“这样吗……”
于苍的内心没有太过开心。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看上去还是于事无补。
而且，他有点不敢相信。
你帝星自己都变成星辰了……指望你庇护我？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
就算到时候帝星的庇护真的有用……谁能肯定，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是于苍，还是复苏的帝星？
不，名额肯定是还有的。
沉默之中，于苍将视线投向了词条记录仪。
这玩意……应该可以做到！
词条装备系统，神话之上的词条！
但是，从词条记录仪开启到现在，于苍也尝试了好几次，连一个神话之上的词条都没有见到过……他现在已经怀疑，光靠单纯的提取，可能是没办法触及超越神话的。
或许，还有什么条件，需要自己满足。
拉看着沉默的于苍，还以为是他将整个文明的希望都背在了肩上，给了自己压力，于是道：“别紧张，其实超越神话境界没有那么难，有很多神话早就满足了突破的条件，只不过隐隐感知到了未知的危险，才一直没有突破的而已。”
拉看向于苍身后的夜来和朝辞。
刚才他的话，朝辞也同样听到了，但是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拉的视线，朝辞才道：“孤并没有感知到他说的感染风险——若非他在扯谎，那便是孤拥有这所谓的‘名额’。”
拉点点头：“先天的超越神话……总是特殊的，我没见过，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我能感受得到，那位名叫夜来的龙，曾经应该触及过这个境界，但是最后也放弃了。”
夜来眉头稍稍皱起：“……吾不记得。”
在他的记忆中，他只是一个神话而已……而且就算在神话之中，都不是最强的一部分。
“正常，你来自混沌，这种与执念无关的事，忘记很合理。”拉看向于苍，“我还能感知到，你身边还有一位来自混沌的刀客……应该也能触摸到神话之上，但同样，因为有危险，所以放弃。”
于苍闻言，沉默片刻后，在一旁的王之我上超量出了枫。
“枫，拉说的是真的？”
枫抱着刀，眉头皱起。
他前两天还在想这事呢……因循着自己力量而从记忆中降临的故乡，让他想起了很多事。
不过，他早就忘记了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更近一步。在他想来，应该是因为天赋不够吧。
若是找到了原因，他可能当场就超越神话，好让于苍不用担心虚数王宫的威胁。
……是因为拉所说的原因吗？
枫摇摇头：“不记得——召唤者，我不建议你什么都相信他。”
“……我知道。”
拉没有在意：“无所谓——不过，于苍。假如你和你的文明真的需要这个名额——罗兰空界倒是有一个。”
于苍抬起头：“什么意思？”
“罗兰空界最强盛的时候，已经有资格诞生神话之上的存在。”拉解释道，“那时，奥法议会已经计算出，罗兰空界的部分法则出现了变动，在其中超越神话，或许不会招致畸变。
“然后，议会进行了一项实验——选择了一位学者，强行超越神话，而后，果然如此。那位学者并没有任何畸变为星辰的征兆。”
于苍嘶了声：“那后来呢？”
“后来，那位学者自杀了。”拉闭上眼，“名额不会凭空产生，既然有名额，便说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做。但是在罗兰空界，只有知识是永恒的，我们不会为了什么使命而放弃自由地学习。”
“啊？”于苍愣住了，“自杀……他是自愿的？”
“当然——死在求证的过程中，他是笑着离去的——不过，超越神话就连终结自己都没那么简单，光是自杀的过程，就持续了965年。”
于苍：“……”
这话给他整不会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名额肯定非常珍贵，结果人家说自杀就自杀？
“再然后，奥法议会做出决定，将名额封印起来，不允许任何法师私自突破，当时议会虽然有反对的声音，但是最终的投票数大过一切，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波折。”
听到这，于苍想到了什么：“那你呢，你不是说，你曾经突破到超越神话的境界了吗？”
“是的。但是我没有使用‘名额’。”拉道，“我突破只为了求证知识，而不是为了力量。亲身验证过星辰畸变的存在后，我便重新回到了神话的境界。”
这所谓名额，只会限制他的智慧罢了。
顿了顿，拉才继续道：“所以，这个名额相当于一直没有被启用，包括荒大规模爆发后也是一样——现在，应该还没有被收回。按照计算，假如蓝星有人借助这个名额突破超越神话，那么至少要等五十年，才会重新触发星辰畸变。”
这个时间并非凭空得来，而是根据那些超越神话的存在销声匿迹的时间总结的。
五十年对于宇宙来说，确实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所以……”于苍明白了，“只要去罗兰空界，在那里，就能安全突破超越神话？”
“理论上是这样。”拉点了点头。
“你们罗兰空界还没有毁灭吗？”
“罗兰空界的星神与神格早就被议会销毁，现在维持世界稳定存在的东西与智慧无关，所以，就算荒将那里的所有智慧全部感染，世界也不会消散……只不过会更危险罢了。”
于苍深吸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五十年的超越神话！
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虽然五十年很短，但是对于炎国，已经足够长了……于苍最需要的就是这一段成长的时间。
只要出一个超越神话，那么荒神和虚数王宫将不再是隐藏的威胁，于苍可以大大方方来到台前，和虚数王宫谈一谈合作。
但……这个名额该如何使用呢……
毕竟，虽然是个名额，但是其中也充满了不可确定性……万一这名额已经被收回，那一个神话突破之后就得立刻星辰畸变，折在里面了。
蓝星的神话相当宝贵，不可能冒这种危险。
这时，于苍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叶承名昨天和他说的话。
寿数将近的帝长安……不日便要苏醒。
于苍的眼中划过了一抹光。
似乎……很适合帝长安。
于苍揉了揉脑袋。
“于苍，不用着急，时间还有很多。”拉道，“在你和你的文明之间，我会站在你的身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