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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姜问钰静静凝望着那抹浅淡的身影。

屋外,谈殊抱臂靠在门前,眼皮下拉,瞧不起眸底的情绪,风吹着他额前的黑发,微微拂动,薄薄月光隐约照亮他平静而冷寂的面容。

姜问钰想来,他不会干涉,也不会阻止她的决定。

所以他不会马后炮说着,不应该让她离开都城,不该把她交给石英的话。

谈殊也不会去质问石英,为何没有保护好姜问钰。

他只是觉得,既然他带她来了,他就应该保护好她。

可现在却让她受伤了。

他都没有保护好她,又凭什么去质问别人。

**

姜问钰沉吟片刻,不想再动脑子,掩手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爬上床,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被衾盖住整个身躯,屏蔽外界的一切。

我是床被子,柔软舒适的被子。

默念两句,脑海放空,心境平静。

姜问钰觉着,寺庙僧人念的阿弥陀佛是时候改个口号了。

月色逐渐被浮起的晨光替代,昨夜遍地刺客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晨天亮,房间响起第一声敲门声,姜问钰便醒了过来。

她揉着眼睛慢腾腾坐起身,表情呆滞,门口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又响了两声。

姜问钰披上衣服,恍恍惚惚打开门。

谈殊逆着曦光,垂眸看她,不由愣了愣。

姜问钰刚起来,来不及梳妆,柔顺墨黑的发披散着,瞳眸几分未散的雾蒙,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洗漱好,我在大堂等你。”谈殊说。

姜问钰用手搓了搓脸,清醒不少,习惯性张开嘴巴,却想起自己现在说不了话,又默默闭上嘴。

谈殊指腹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她的额头:“回去收拾。”

姜问钰懵懂眨眼。

谈殊看着她迷迷糊糊关上门。

姜问钰洗漱完,捯饬了下自己的衣着,从房间下来。

大堂,谈殊神态自若坐在梨花木桌后,抬起头,朝脚步轻快下楼梯的姜问钰瞧去。

她今天穿着的襦裙、头上戴的珠花和束发带,全都是烟罗紫色,浑身散发俏皮又温柔的气息。

谈殊目光锁在姜问钰身上,眼尾微微扬起。

也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什么,正常人哑了,不哭天喊地就算好了,哪个会像她蹦蹦跳跳的。

姜问钰平稳站在大堂的地面上,稍稍收敛起欢快的气息。

她轻掀眼皮,湿漉漉的眼眸一下子就发现了谈殊。

姜问钰走过去,温顺坐在木凳子。

谈殊十分自然拎起茶壶,慢条斯理洗干净杯子,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姜问钰眼里盈满笑意看向他,示意谢谢。

“用早膳。”谈殊将桌上食盒推到姜问钰面前。

姜问钰打开,发现里面是茯苓粥,她惊讶抬头看谈殊。

谈殊单手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脖子。

他眸里的冷意若隐若现,姜问钰眼珠子一转,懒得用眼神道谢,低下头,小口小口,慢吞吞喝粥。

姜问钰吃饱喝足,微仰起头,黑亮的眼睛左右张望。

谈殊看得抿唇,似笑非笑,朝她伸出手。

姜问钰弯着眉眼,笑得天真,跟谈殊对视一眼,探出自己的手,在他手心写了两个字。

英、萧。

她问:“石英和萧元颂呢?”

谈殊神色莫测看着姜问钰。

一个英,一个萧。

亲疏分明。

姜问钰没琢磨出来他的想法,以为他没懂她写的是什么,又低头逐字逐句写。

“石英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萧元颂昨晚喝酒后遇刺客,整个人又醉又懵,让薛无涯把自己弄清醒,结果薛木头把他整个人摁进水缸里。

没死在刺客的刀下,却差点被自己人搞得溺亡。

能说什么呢?受着呗。

清醒没多久,他开始招呼附近的官差过来处理鲜血淋漓的现场。

好在萧元颂还拽了个爬窗的伙伴,让石英帮忙处理。

尽管这位冷漠的石兄只会像块雕像站着,但也算是一夜未眠的一点点慰藉了。

活可以我一个人干,但夜必须得一块熬!

萧元颂疲惫不堪踏进客栈大门,抬头就瞧见谈殊牵着姜问钰的手。

一阵晴天霹雳。

噼里啪啦,啪啦噼里!!

萧元颂诡异地瞪着罪魁祸首。

我,将军府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帮你处理刺客,彻夜未眠,结果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萧元颂气势汹汹,而旁边的石英依旧面不改色,除了瞥见姜问钰的瞬间,想起她呆头呆脑比划手势的模样,扯了扯唇外,简直像戴上一副面具。

姜问钰和谈殊也发现了他们。

“呐。”谈殊朝姜问钰示意,“人。”

“表姑娘早上好。”

萧元颂跟姜问钰打完招呼,坐在木凳子上,眼神幽幽盯着谈殊,“我是不是回来太早了?”

“挺有自知之明。”谈殊说。

“……”

萧元颂咬牙切齿,心里咒骂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姜问钰目光柔和看向石英,后者别开了视线。

萧元颂不跟混蛋说话,转头看向姜问钰,哈哈笑道:“表姑娘,你早膳吃了什么啊?”

萧元颂还没等来姜问钰的回话,就听谈殊说:“她喉咙受伤,暂时不能说话。”

萧元颂惊恐地看向姜问钰的脖子,果不其然,上面缠着几层药布,他虚虚瞧一眼姜问钰的表情。

姜问钰说不了话,遂用表情表达自己的意思,此刻,她眉眼的笑意比平日还要灿烂几分。

萧元颂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觉得需要慰藉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自己。

哑了的是姜问钰,忐忑不安的却是萧元颂。

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要回去睡觉!”萧元颂蹭站起身来,大声宣布。

姜问钰微微仰起头。

石英不置可否。

谈殊说:“我今天要带姜问钰先走。”

听闻,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去哪里?”萧元颂狐疑问道。

姜问钰也在困惑这个问题,眼巴巴看着谈殊。

“先去霖州看伤。”谈殊简要道。

按他们的计划还要两天才到霖州,显然太慢了。

石英睨向姜问钰,询问她的意思。

姜问钰摸了摸脖子,医者不自医,她的伤确实需要大夫处理。

伤虽是她自己受的,但疤她可不想留。

姜问钰笑指石英,示意一起走。

谈殊只是淡淡瞥了石英一眼,没说话。

姜问钰回房简单收拾东西,石英始终跟在她身边。

楼下,等候的萧元颂幡然醒悟。

“不是!表姑娘暂时不能说话,买笔墨啊,我们又不缺银子!”

谈殊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包子塞进萧元颂的嘴里,强行让他闭嘴。

“……”

萧元颂咬了口包子,眉头拧起又松开,目光始终瞪着谈殊。

“做贼心虚!”

萧元颂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咧开了嘴巴,笑了几声:“你对表姑娘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我对她确实心怀不轨。”谈殊说。

“……”

他如此坦然承认,萧元颂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眼底闪过震惊、惶然,觉得意料之中,可看向谈殊的眼神却欲言又止。

“你……姜问钰可是谢之危的小青梅,她喜欢的是谢之危!”

谈殊蹙起眉,表情微凝。

“就算谢之危娶了七公主,姜问钰不愿意委身,还有个石兄呢!”萧元颂道,“他们可是形影不离,关系非常不一般!”

“还用你废话。”谈殊神色沉冷。

萧元颂一脸惊骇。

缄默须臾。

萧元颂语重心长说:“要不你还是出家做和尚吧,我觉得你成仙的机会比从谢之危和石兄手里抢走姜问钰的机会大些。”

谈殊似淬了冰的眸子盯向他。

萧元颂摸摸鼻子,顶着压力继续道:“姜问钰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你别祸害人家了。”

谈殊脑海浮现姜问钰那张芊白明媚的脸。

天真烂漫嘛?

烂漫是真的,天真……可不一定。

见谈殊沉默不言,萧元颂以为他听进去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欸?世间确实只有一个姜问钰,你还是做苦行僧吧。”

萧元颂高举双手,呐喊道:“姜问钰只有一个,但是佛有好多个啊!”

谈殊冷笑:“我若是出家,肯定先把你送进宫里当太监。”

……

姜问钰简单拿了些衣服首饰,下楼没见着谈殊人,反而听到了长声马嘶。

光听这嘶鸣之声,便知是匹千挑万选的名驹。

姜问钰、石英和萧元颂站在客栈外面,等着谈殊一块去霖州,萧元颂低头看看脚,抬头看看天。

忽然一匹马飞奔而来,石英来不及思索,欲伸手把姜问钰拉到自己身后,然而就在这时,百无聊赖的萧元颂没征兆对石英出手。

在石英应对萧元颂的时候,谈殊将姜问钰掠到了马上。

神驹放开四蹄,疾驰而归,两招后石英制住萧元颂,人和马已经没影了。

“石兄,世子爷的马可是千挑万选的,几个起落就能跑数十丈远,追不上的。”

萧元颂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脸抽疼,但为了朋友,还是叨叨个不停:“你也想表姑娘尽快恢复,对不对?虽说谈殊这个人铁石心肠,但他做事还是很冷静理智的。他做事,有自己的考量。”

石英显然不能把‘大白天劫人’和‘冷静理智’联系在一起。

但她想起方才在房间,姜问钰在她手心写的字:

若分开,别担心,霖州见。

石英冷着脸问萧元颂:“你何时去霖州?”

这可是石兄第一次跟他搭话!

萧元颂立即乐呵道:“明日!”

石英望着马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

姜问钰没表面软弱,应当不会出事,但石英还是不放心。

她之前夜探镇抚司衙门,有次险些和谈殊正面对上。

石英还记得那时谈殊杀了两个锦衣卫,手段极其残忍。

如此单纯美好的姜问钰可不能落入谈殊手里。

……

白日当空,奔行如飞。

明明速度极快,马背却平稳异常,几无颠簸起伏。

空气中暖风习习,草木清气扑面而来。路旁的树木犹如倒退一般,从眼前迅速跃过。

谈殊放慢骑马的速度,低头去看怀里抢来的人。却见姜问钰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四处张望。

谈殊心里升起几许欢愉,不等她问,便漫声道:“骑马快些,我们先到,萧元颂和石英晚几天到霖州跟我们汇合。”

姜问钰歪头看他,弯眉点了点头。

谈殊的下巴挨在姜问钰脑袋边,她微凉柔软的黑发有些许溜进他的脖颈,属于她的香味一缕一缕钻进鼻腔,于五脏六腑蔓延开。

谈殊笑了笑,不紧不慢说:“想学骑马吗?”

姜问钰还没扭头,谈殊已经握住她的手,引导她抓住缰绳。

缰绳自姜问钰的无名指及小指间绕出握于拳心,拇指轻压于上拽紧。

“这匹马叫泫烈,想驯服它,力气要控制得当,不能过大不能过小,也不能鞭策。”

“纸上谈兵没用,重要的是实战。”谈殊在姜问钰耳边吐息,“你试着双手拉住缰绳。别害怕,我在你身后护着你。”

姜问钰也不知他怎么就心血来潮要教她马术,而且行动力还这么强,就不担心她直接冲进悬崖嘛。

谈殊想的是,若是碰到危险,他不在,她会骑马,也许能多一条生机。

姜问钰虽有较长时间没碰过马,但驾驭马,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她抓着缰绳,假装不小心用力过度,引得马前蹄蹬起、后仰,谈殊双臂护紧姜问钰,宽厚的手掌握紧她的双手,轻易稳住。

“稍放松力,再试一下。”

谈殊烦不烦,姜问钰不知道,反正试了十来次后,她是无语了。

懒得装的姜问钰双手拉住缰绳,轻松往霖州的方向前行。

谈殊笑夸:“真聪明。”

姜问钰:“……”

合理怀疑你在阴阳怪气。

姜问钰抓累了,把缰绳塞回去,侧仰头看谈殊,轻慢地眨了下眼。

谈殊莫名看懂其中的意思——

她饿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分,两人进入霖州地盘。

姜问钰发现谈殊对霖州的熟悉程度不亚于都城,他径直带她到霖州布局富丽堂皇的酒楼。

用完膳,谈殊不知何时叫的马车到了。

姜问钰坐在马车里,听着辚辚之声,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谈殊。

“去找大夫给你换药。”谈殊指腹搓了搓白玉笛,头也没抬,风轻云淡道,“昨天上的不好。”

若是萧元颂听到他的话,估计会目瞪口呆,没想到世子爷有一天竟然会承认自己做的不好!

姜问钰抬手摸了摸脖子,点点头。

她说不出话,跟伤没什么关系,不过药还是得换。

马车穿过两条繁华热闹的正街,驶入安静的深巷,最终停在一处寂寥凄清的院落前。

姜问钰仰头一看,门上一块红衫木精雕而成的匾额什么也没写。

没有名字的别院。

院内的布局跟外面相差甚远,青板石路弯曲,芭蕉和梧桐林立,亭台水榭,池塘游鱼,分外雅致。

姜问钰进门,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便扑鼻而来。

“公孙蓁。”谈殊朝姜问钰示意正在院子查看草药晒干程度的妇人,漫不经心说,“这家院子的主人。”

公孙蓁转头,往他们看过来,姜问钰看清她的容貌,脸上皱纹若隐若现,眉眼慈爱沧桑,宛如秋日第一道霜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干净扎在脑后。

姜问钰露出乖巧的笑容,微微弯了弯腰。

谈殊说:“公孙大夫,她暂时说不出话,麻烦给她看看,顺便换个药。”

“稀客。”公孙蓁一双温柔含笑的眸子看看谈殊,看看姜问钰,“跟我来。”

姜问钰进屋,乖乖坐在矮塌上,里面用金丝楠木屏风挡住,谈殊在门口等候。

公孙蓁帮她拆开纱布,瞧见白皙皮肤上狰狞的伤口,再度看向姜问钰时,眼里带了丝怜爱。

“伤不深,注意换药两个月就能好全了,不会留疤。”

姜问钰回以单纯的笑容。

公孙蓁给她诊脉,看喉咙,却缓缓蹩起眉头。

奇怪,没伤到嗓子,脉也没问题,为何说不出话?

姜问钰看出公孙蓁的困惑,只是笑笑。

是她用药的副作用。

今天换一副新的药,过几个时辰应该就能说话了。

天色渐渐暗淡,屋檐布上一层阴霾,乌云滚滚,风声簌簌,雨滴坠落在砖瓦上。

谈殊坐在摇椅,视线漫无目的望向远处,思绪缥缈。

尽管张舰已经伏罪了,但谈殊一直没有放弃查林屈的案子。

他说了,会帮姜问钰查清楚,他就一定会做到。

没想到,阴差阳错发现了她的身份。

在查到了林夫人画影的当天,画影却死了。

谈殊去看过,死的画影容貌虽没变,却明显不是他和姜问钰见到的’画影‘。

那几天是谁在扮演’画影‘?

审问跟假画影关系匪浅的林举,林举说偶然看见假画影与一名叫七爷的人来往;

七爷,姜问钰说的仲子扁故友也叫七爷;

这些都不算什么,引起谈殊注意的是吴寅坤之死和那封密信。

他深夜潜入锦衣卫,探过吴寅坤的尸体,脚底有极细藤刺的痕迹。

时间和细节都对上了,那天晚上是吴寅坤伤了姜问钰。

杀了吴寅坤的,极有可能是石英。

姜问钰笑起来明媚照人,嗓音清甜,说话轻声细语,七窍中无不流露出一股单纯的无害来。

无论如何看,她都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

姜问钰的过往跟纪言行一样,铺得一丝不苟,完全查不出来问题。

但她就是玄鹰门要找的人,没错了。

谈殊想起了昨晚客栈里那支刺穿杀手的箭矢。

不是出自薛无涯和萧元颂之手。

是他人射出的。

很显然,昨晚遭受杀手攻击时,有人在暗中保护姜问钰。

会是谁?

谁会保护苏府一个表姑娘?

或者说谁会暗中保护亡国公主殿下?

保护她的人跟弄伤她的人,姜问钰是不是都知道。

淅淅沥沥的雨声骤然变急促,噼里啪啦打在地上,风夹着寒意袭来。

谈殊没再想,他承诺帮姜问钰找到凶手,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他不应该继续窥探。

至少,她没允许前,他不能。

雨越下越大,风雨肆虐冲刷着芭蕉叶,树叶歪了一片。

谈殊想起姜问钰轻歪脑袋的模样,轻扯嘴角,无声笑了下。

公孙蓁把支摘窗关上,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忽听风雨中一人厉声喊道:“师妹!师妹!”

磅礴大雨里,用芭蕉叶遮雨的身影跑了进来,那男人约莫五十岁,浑身湿漉漉,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瞥见神情傲慢的谈殊,登时疑云大起:“师妹,这是谁?”

谈殊目光不轻不慢从他身上扫过。

公孙蓁还没开口,男人就连连捂嘴咳嗽,苦笑道:“师……师妹……我们重逢这才没几个月,你就要跟小白脸离我远去……那我……还不如死了好了。”

公孙蓁:“……”

小白脸谈殊:“……”

哪里来的疯子。

脑子被雷劈坏了吧。

公孙蓁微愠道:“你说这话时,能不能过过脑子,你看这孩子多大年纪!”

男人踉跄往前一步,瞧了瞧,痛心疾首道:“什么!?他是你儿子!师妹你何时背着我有其他孩子了,我要弄死他全家!”

公孙蓁:“……”

在谈殊动手前,公孙蓁拦住了他,朝男人呸了一声。

“胡说八道甚么?先是怀疑他是我情郎,后又怀疑他是我儿子。等一下是不是要说他是我爹了?!”

男人抬手指向谈殊,问公孙蓁:“……你爹这个年纪,是投了两次胎吗?”

公孙蓁狠狠瞪他一眼。

被瞪的男人心中狂喜,当即捧腹大笑起来,结果雨水多脚滑,撞到了不少架子和木凳,砰蓬、啪啦的声音混在不绝的雨声音里。

男人抬起头,谄媚地露出一个笑容,呲牙咧嘴对公孙蓁说:“师妹,无碍。”

公孙蓁老脸都要被他丢尽了,单手捂着脸,半句话也没说。

疯男人刚爬起来,还没走两步,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叽里咕噜地滚了滚,滚到了迈出门的姜问钰脚下。

“……”

姜问钰默默地缩回差点踩人的脚。

谈殊看见她,往她走去的时候,听到姜问钰颤着声音说:“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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