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大臣们一个个风声鹤唳,噤若寒蝉。
而在距离龙椅一步之遥的摄政王专座上,燕九朝面色平静,仿佛刚刚下达了腰斩命令的人并不是自己。
大臣们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倒不是说他们怕燕九朝把朝堂上所有人都一并腰斩了,而是他们实在没预料到这个不务正业、赶鸭子上架的摄政王,会真的开始过问他们的朝堂,且一过问,就给了他们一道雷霆之击。
大臣们暗暗嘀咕,成天花式夸赞您已经不够满足您的需求了么?您要怎么吓我们?
不过,嘀咕归嘀咕,却没一个大臣在燕九朝对马侍郎下达腰斩之令时出言阻止,不是他们不想,也不是他们不敢,是他们没来得及。
太快了!
燕九朝一声令下,他身边儿的那名叫影十三的高手便将人拖出去,一剑拦腰斩断!
他们还在消化腰斩的意思好伐!!!
然而话又说回来,这位马侍郎究竟该不该被处以极刑?
这次的事还得从几个月前的沧州水患说起,沧州位于大周西南部,土质肥沃、良田极多,大周朝各地不少粮食都是产自沧州。
今年夏季,沧州遭遇水患,堤坝决堤,淹了数百顷的良田村落,灾民流离失所,沧州损失惨重,朝廷第一时间发放了赈灾款。
俗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赈灾这种事历朝历代都绝不干净,只是看到底有多不干净,只贪个一半都要被说是良心好官了,这一回,负责赈灾款的官僚却有些过分了。
因又要安顿在民又要维修河堤,此次的事工部也有参与,但主要还是户部。
马大人作为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又是皇后堂弟,几乎是没多少悬念地负责起了赈济灾民的事情,马大人亲自前往沧州,百姓们一听京城的大官竟然亲自莅临了灾区,还当是个多么为国为民的好人,结果就是沧州官府彻底腐败了,赈灾的银子几乎全被中饱私囊了。
百姓吃掺着沙子的菜叶粥都不算稀罕事儿了,更过分的是沧州官府竟公然强抢民女,供那位马大人享乐。
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是官吗?
被祸害的姑娘不止一个,大家起先敢怒不敢言,之后也不知是谁壮着胆子跳出来,要上沧州府衙讨个说法,结果当晚人就出事了,这要说不是遭了官府的打压,谁信呢?
那男子的家人也是横的,既然沧州官府告不到,他们便告到京城去,可人才走到半路便被拦下来了。
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去沧州的又不止有户部的人,也有工部的几位官员,那些官员里倒是有清廉正直的,回京后将此事委婉地奏报了朝廷。
之所以委婉奏报,是因为马大人是皇后的堂弟,他们正直不假,但也先得保住自己的命啊。
其实这件事,燕怀璟也多多少少是知情的,那位清廉正直的官员回京后没明说马大人中饱私囊、鱼肉百姓,只道沧州的灾情仍在延续,让朝廷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燕怀璟最初的想法,与燕九朝差不多,严惩所有涉案人员,尤其那位马侍郎,坚决不能姑息,然而却有府中幕僚为他出了主意——
祸事已经酿成,就算杀了所有人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把这件事推给皇后,既卖皇后一个人情,也拿捏住皇后的一个把柄,当然,皇后必须好生补偿那些被伤害的姑娘,也必须尽快补齐赈灾的银子。
他虽有些排斥,但权衡利弊之后还是照幕僚的办法做了。
他很明白,父皇将皇后与他推上朝堂就是为了让二人分庭抗礼,他若真借着这件事把皇后的羽翼全剪了,皇后是倒台了,可父皇心里未必舒坦。
说到底,他忌惮的不是皇后,是父皇。
皇后究竟是怎么与马大人说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沧州的确收到了一笔赈灾款,与朝廷拨下去的虽不可同日而语,但也的确解了一点燃眉之急,至于被马侍郎祸害过的少女家中,据说也得到了巨大的补偿。
燕怀璟每每在朝堂上见到马侍郎都很想一剑劈了他,可他始终有所顾忌。
他没胆子做的事,却被燕九朝给做了……
老实说,他都不清楚燕九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燕九朝上朝的那些尿性他早听说了,每日不是显摆自己就是显摆自己,让文武百官排着队地拍他马屁,拍不出来便要降职,怕得好还能升职。
这是什么?妥妥的昏君!国之蛀虫!
他会关心老百姓的安危吗?他会在意江山的稳固吗?他甚至都不会去过问民情好么?
所以还是那句话,他是如何知情的?谁这么不怕死,在一堆人都拍他马屁的同时,递给他一道沧州灾情的折子?
燕怀璟哪里会猜到,根本没人给燕九朝递折子,是燕九朝自己听说的!
从南诏返回京城的路上,他们走水路,就发现今年的河面似乎比以往宽了一些,细问之下方知不久前沧州刚闹过水患。
燕九朝直接让水师打沧州河上走过,俞婉待在厢房养胎并不知情,燕九朝却是走下了河道,沿着饿殍遍野的村落走了一遭。
他在船头站了整整一夜。
回京后,他为何要去见皇帝,又为何愿意为皇帝献药?当真是伯侄情深么?要个摄政王来当当,当真是为了与燕怀璟置气么?
影六与影十三是昨日夜里搜集完了所有证据,列了一长串的名单,一个也涉案的官员也没放过。
马侍郎的罪名简直罄竹难书,尤其他们写到何家三女的年龄时,气得心口都要炸了。
影十三的剑上抹了盐。
他自己抹的。
一剑劈下去,马侍郎疼得半条命都没了。
官员们吓得脸都白了,有人下意识地就要闭上眼。
“不许闭眼。”燕九朝冷冷地说。
……
这是大臣们上朝上得最凄惨的一次,被迫目睹了腰斩的全过程不说,还被以知情不报的罪名罚了半年俸禄。
什么法不责众,在燕九朝这儿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