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里美女如云,侯方域侯大才子身边冷冷清清,他的红颜知己李香君也跑了,成天跟着柳如是那帮人厮混。
侯方域狠狠道:“不能由着她们这样折腾!”
这货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还是个学渣,此人出身官宦之家,走老爹侯恂的门路,在老家河南归德府买了个秀才。
可这货又心里没数,他觉得自己的才学很牛,呆在老家河南屈才了,所以专门跑到江南考举人。
这不是有病么?
可这货一到江南就露馅了,考了半辈子也没考上举人,也是在江南竞争这么激烈的地方,想考个举人也真不容易。
可仗着他爹,东林党元老侯恂的势力,这货混进了复社,还成了大名鼎鼎的复社四公子。
就这?
江南复社四大才子之首?
“啊啐!”
半辈子连个举人也考不上,但凡要点脸,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江南才子,可这货压根不要脸。
不知廉耻为何物。
什么红颜知己,花言巧语骗人的,他本来是打算给李香君赎身,先自己玩几天,再转送给宁南侯左良玉。
复社和左良玉关系很好。
没准左侯爷得了李香君这个大美人,心里一高兴,兴许能赏他个一官半职,如今这天衣无缝的计划泡汤了,全泡汤了。
“得想个办法。”
侯方域一脸狰狞,急怒攻心,也顾不上掩饰了,便露出了儒雅外表下隐藏的丑陋,肮脏。
明末江南的伪君子都是这副死德性。
别的都可以忍,可被一群女子,士大夫蓄养的万物压在头上了,这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昨日,他托人给李香君捎了封信,想劝说一番,让这绝世佳人回心转意,别跟着柳如是那帮人鬼混了。
可送回来的是一颗铳子。
吓的他再也不敢招惹李香君,可也恨透了李香君,这水性杨花的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侯大才子要玩她,要把她送人,她竟然还敢反抗?
侯公子因爱成恨,都有些魔怔了,他神色狰狞,痛心疾首:“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可……”
其他几位复社才子面露难色,柳如是背后站的是谁,是周世显,是凤威军,这谁惹的起呀?
“侯兄,算了吧。”
“无非是一个女子,不值得。”
几位才子都打了退堂鼓,劝了几句,胳膊扭不过大腿呀,如今这世道武夫当道,军阀林立。
才子不值钱了呀。
“罪孽,真是罪孽。”
“哼!”
可侯方域不甘心,眼中闪烁着一丝丝凶光,魔怔了,他恶狠狠的看着柳园,扔下几位同僚好友奔着钱府去了。
转眼已是盛夏时节。
崇祯十九年,五月中。
周世显在扬州住了一个多月,将报纸办了起来,又开始卖广告位,这又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区区一个报纸带来的利润之丰厚,让人瞠目结舌。
“何为广告,广而告知!”
很快来柳园拜访,出钱登广告的商人络绎不绝,一个广告位都成了天价,没办法,这报纸的宣传效果太好了。
这就是一台印钞机呀!
对于周世显赚钱的本事,如今这大明的天下,可以说没人不服气了,甚至还有人将他的画像放在家中贡起来了。
这就是招财童子,财神爷转世。
随之而来的,是大明的商业模式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说来奇了,随着大批黄金从江南运到京城。
京城的金价稳定住了。
又随着一车车米粮从江南运到了洛阳,商人赚取了差价,可洛阳的米价也奇迹一般的稳住了。
这事让几位才女啧啧称赞,更加佩服了。
周世显拍了拍桌子,给后人留下了一句名言:“商业就是互通有无,流通是关键。”
入夜,水榭楼阁,凉风习习。
周世显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陈圆圆跪坐在后,替他揉捏着肩膀,王微喂过来一颗葡萄。
色不迷人人自醉。
柳如是扶着洁白的下巴,在琢磨着最新一期周刊的文章。
李香君,董小宛一个弹古筝,一个吹箫,弹唱着周大人新作的曲子,曲调悠扬婉转,十分动人。
问他是哪里的曲风,他非说是家乡的小曲儿。
几位才女不信,又问不出来。
“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更有沸雪酌与风云谋……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年少尤借银枪呈风流。”
这曲调古怪,词也不工整,却十分悦耳,令人回味无穷。
“醉了。”
周世显觉着十分享受,这才叫古风呀,人世间一等一的美女,琴艺,箫艺独步天下。
听的醉了,不觉喃喃自语:“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众才女娇躯都是一颤。
李香君纤手一抖,绷断了一根琴弦,这诗杀伐太重,她心神一乱,这曲子也弹不下去了。
“啐。”
柳如是轻啐:“好端端的又煞风景。”
“呵。”
她美眸一扫,和几女相视一笑,这诗如此豪迈,一改周诗缠绵哀怨的风格,有点三军之主的味道了。
“嗨。”
周世显微微一笑:“我是懒的作,就这……张口就来。”
“咯咯。”
陈圆圆,王微一个趴在他肩头,一个伏在腿上,吃吃媚笑着,这话可就是吹牛皮了。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一句就能流传千古了,还张口就来,也不怕牛皮吹破了。
“咯咯。”
柳如是娇笑连连:“那就请周大人再做一首,小女子洗耳恭听。”
“咳。”
牛皮吹破了,周世显笑骂:“就你话多。”
晚风怡人,佳人如玉。
“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此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一个长随打扮的亲兵从外头急匆匆走来,李香君,董小宛识趣的告退。
两对明眸中有一丝怅然
周世显假装没看到,等两女出了园子,才轻道:“什么事?”
亲兵轻道:“东家,几位矿主到了。”
“有请。”
他在江南翻江倒海,办报纸,一来是为了给凤威军洗刷污名,二来就是奔着江南的优质铁矿石来了。
不多时,亲兵将几位大腹便便的矿主请进了园子。
“嗨呀!”
周世显笑容满面,迎了上去:“董老,方老……久仰,久仰大名。”
几位矿主忙抱拳作揖:“不敢,不敢,主人家客气。”
分宾主落座,美貌侍女上了茶。
周世显微微一笑,请了茶,脸上虽然笑意吟吟,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他的凤威军,枪炮工厂对江南的富铁矿石,铜矿石的需求很大,他本想出资把这几个矿山买下来。
可这几个矿老板一个比一个黑,要价都是狮子大开口!
这都是铁公鸡,嚣张的很,谁的面子也不好使。
江南富矿多,世家豪门更多,富矿都被一个个豪门垄断了,死死把持着说什么也不卖。
可是大明的矿山原本都是官办的,又怎么落到了这些人手里的?
这事儿就要从万历年间说起了,万历朝四处对外用兵,到了万历中后期财政紧张,实在撑不下去了。
这时候就有人提出来了,建议朝廷卖矿山,卖资产。
谁提出来的,江南士林……江南世家早就盯上了这一座座矿山,这一座座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
万历皇帝还真就卖了!
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于是乎,到了万历中后期,整个江南的矿山都私有化了,从官办变成了民办,成了江南豪门嘴里的肥肉,被瓜分一空。
朝廷还和倭寇在朝鲜打仗呢,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这些矿老板买下了矿山,干出来那些肮脏事情,可以说黑到极点了,没少干贩卖人口,黑工黑矿的破事。
开发矿山需要大量青壮,怎么办?
江南世家买通了江南水师,开始大量贩卖人口,刚开始从琉球,从南洋抓土着,后来连大明青壮也敢贩卖!
这江南之地的各处矿山,矿洞里可以说暗无天日。
矿工们不堪忍受,时常揭竿而起,杀监工,杀矿主,甚至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可这些事情都被江南士林压下去了。
可是没翻起半点浪花。
东林党掌握着朝政,掌握着士林清议,谁敢管呀?
后来张居正,戚继光实在看不下去了,将这些矿老板狠狠整治了一番,将不少矿工解救了出来。
戚家军的主力就是江南矿工。
可后来张相爷死了,就被江南矿主反噬了,一代名相落了个被抄家的下场,可见这些矿老板的势力有多大了!
再后来大明天启皇帝不服,想动这帮人,他的办法是让锦衣卫,东厂,西厂派矿监,带着兵进矿山收税。
哪个不服就杀!
可是连天启皇帝也栽了,就因为收矿税这事儿,堂堂大明天子被造谣,抹黑,硬生生成了木匠皇帝。
好端端一位雄才大略的明主成了昏君,朝廷派出去收税,整治矿山的矿监们,成了江南士林口中的走狗阉党。
这就是明末矿税之争的由来。
再后来天启皇帝一死,崇祯爷一上台,东林党,江南士林又开始鼓噪,废矿税,废矿监。
崇祯爷被忽悠瘸了,点了头,于是东林党将各地矿监杀的杀,砍的砍,杀了个干净。
矿山里又变得暗无天日。
可见这帮矿老板多嚣张了。
天启皇帝都办不成的事儿,周世显自然更办不成了,这是繁华锦绣的江南之地,谁也不敢揭开的一块伤疤。
连着和矿主们谈了几天,没谈拢。
“不卖。”
“得罪,得罪。”
几位矿老板拂袖而去,周世显一个人被晾在了柳园,瞧着这几位矿主狂妄背影,面色阴沉沉的好似要滴出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