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是二半夜被敲响的,人是浑身是血抬进门的。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妇,和已经分不清生死的男子,洛璟年只觉得脑瓜仁儿嗡嗡的。
何大人让人连夜将城里的大夫全都叫来,吩咐务必要把人救活。
屋子里一趟趟血水往外端,池捕头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
洛璟年本来就烦躁,看着池捕头一边念叨一边走来走去,更烦,打开房门,一脚将人踹到院子里,“外面溜达,眼晕。”
池捕头摸着屁股,还没回过神,人已经到院子里了,耳边传来一句话,和关门的声音,讪讪回头,大人这是嫌他了?
那名女子一直在床边,呜呜呜的哭着,问她话,也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哭,什么都问不出来。
何大人年纪大了,文师爷陪着他在东厢房休息,洛璟年守在屋子里,看着大夫们诊治。
床上的男人一直昏迷不醒,洛璟年几次想询问情况,可看着那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得作罢,心中又急又气。
忙活了一整夜,几名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捶着自己酸疼的腰,“大人,伤者暂时保住了性命。
不过,他的伤太多,伤口又深,失血过多不知何时能醒来,还有伤口要注意,若是化脓就会很严重,会要命。
现在只能小心护理,我等这就去看着熬药。”
洛璟年稍稍松了口气,“多谢大夫。”
池捕头在院子里,见大夫都出来了,冲进屋里,“大人。”
“阿婆,是不是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吗?”洛璟年抬了下手,打断要说话的池捕头,端坐在凳子上,看着床边坐着的,依旧在抹眼泪的少妇。
池捕头瞪大双眼,看向床边,“她...她就是...”
少妇擦擦眼泪,缓缓起身,走到洛璟年面前,跪下,叩头。
“大人,大人说的不错,我就是那日的易容师。”
“你起来吧,坐下说。”
池捕头搬了凳子,她起身,又微微福身一礼,才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和张立什么关系,他为何伤成这样,全部一一说清楚。”
女子低着头抽泣,“大人,民妇姓苗,名燕,张立是我夫君。
我娘就是易容师,在这边陲小镇讨生活,十年前,张立到我这里易容,后来就熟悉了,他知道我是伪装,时常给我送些东西。
时间长了,我们便在一起了,那时我娘刚死,我孤身一人也无可依靠,他对外身份很多,他说有人追杀他,所以不得不小心。
我是鄞州人,用我的名字买了城南的宅子,和两家铺子,他改了名字,装作铺子伙计,打理铺子。
几年之后,稍加安稳,他就开始恢复本来面貌,用原本的姓氏开始做生意,对外张老板,和刘掌柜,是两个人。
后来,他做生意认识不少人,也被城中富户王老爷看上,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他对外身份是单身汉,那时又不能得罪王老爷,我们商议过后,他便用原本的姓氏,买了宅子和铺子,娶了王家小姐。
前些日子,约摸着半个多月前吧,他突然很慌张的回来,说他的仇家找上门了,要我赶快走。
还说,为了我的安全,他就不过来了,让我把铺子,宅子都处理掉,到小胡同老宅住些日子。
等风声过了,他来带我走,所以我急急忙忙的处理了所有产业,回到了老宅,每日易容成老妇。
在大人找来之前,我一直就没有离开过。
他有几处藏身的地方,我是知道的,但是具体在哪里,我们断了联系,便不知道了。
我这人胆子极小,许多事情他都不肯告诉我,大人来的时候,说了张府被灭门,就连王家姑娘也被杀了。
我才知道事情的严重,可又不敢轻易去找他,等了两日,实在心急,便出发去寻他,没想到,等我找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血海,死了好几人。
吓得我当时失魂落魄,满山的找他,幸好,他跟我学过易容伪装,躲在杂草之中,躲过一劫。”
苗燕将他二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洛璟年一直紧皱眉头,“他来鄞州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仇家是谁,你可知道?”
苗燕擦着眼泪摇头,“我只知道,他是江州人,他说他无意中发现了大人物的秘密,会杀头的秘密,所以被人追杀。
其他的,他不愿多说,我也害怕,就也没有多问。”
池捕头想不通,“你对他的过去都不了解,就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吗?”
苗燕回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大人,我们这里的人,哪个没有点过去啊,我爹娘,其实就不是大周人。
我娘是夜郎巫族,因为族内大巫师谋反,毒杀了皇子,整个巫族被追杀。
我爹带着我娘逃到了大周,从此后隐姓埋名,我娘也不敢再用巫术,只能靠易容为生。
谁又没点过去呢,他是江洋大盗也好,是杀人犯也罢,我与他,都差不多,若是被夜郎知道我是巫族后裔,也逃不过一个死。”
说到这,苗燕低头,无奈的笑了笑,深情款款的看着床上的人,“谁又嫌弃谁的过去呢,他不怕被我连累,我自然也不怕。”
苗燕从凳子上站起来,又重新跪倒再洛璟年面前,用力的磕头,“大人,他是不是犯了大罪,若是,那请大人连民妇一同抓去。
我愿与他死在一处,即便是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也要在一起。”
池捕头慌了,赶忙把人拉起来,“哎呦,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他不是江洋大盗,至于有没有触犯刑律,这些,估计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对不对,大人。”
洛璟年点点头,“苗娘子,你也不要多想,那日我说,他是我们寻找的非常重要的证人,不是犯人。
他当年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杀头的罪,可轮不到他,即便有些小错误,只要他能替我们作证,相信是可以将功折罪的。
你且安心照顾他,一切还得等他醒来才行。”
苗燕又又又跪下,哐哐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池捕头都犯了难,“哎呦我的天啊,你快快快,快去照顾去吧,真吓人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