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六月,顾沁瑶30周岁的生日这天钱凌羽居然来了。
生日宴的尾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
顾沁瑶有点微醺,她捏着杯子坐在钱凌羽身边。
他这人吧,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没有赵逸书在旁边,他还是不太主动说话。
他那皮囊还是那副,身材依旧好,好像还健硕了一点,脸也没有垮掉,很紧绷。
就是感觉不对,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观察了他好一会儿,顾沁瑶才说话,“五年了吧,五年前的今天你招的逸书。”
钱凌羽的手指叩着杯身发出毫无节奏的声响。
严格来说,他们读中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但是年少时那段短暂的相识放在人生的时间长河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后来也有过一次更为短暂的相处,赵逸书做了钱凌羽几天的兼职翻译。
若是没有五年前的那个无心插柳的开头,那片属于他们的柳树苗也就到此为止了,成不了荫。
时间真快啊,居然就五年了。
五年前,他28岁,她25岁。
他是个投资人,她是个英文老师。
原来是两种几乎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生,因着有顾沁瑶这个共同的朋友就交汇到了一起。
后来开启了反复纠缠的五年。
这五年不能纯粹地用开心或者不开心来形容,成年人的生活本来就是纷繁复杂的。
在钱凌羽思绪悠悠间,顾沁瑶继续说,“也不知道逸书最近怎么样,她走了好几个月,也很少和我联系,刚到一个新环境应该挺忙的,我啊,就是挺想她的。”
“其实她和你结婚的时候,她特别开心。”
她指了指钱凌羽,“你应该也特别开心吧。”
她又指了指自己,“我也特开心,终于有人可以照顾她了,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顾沁瑶和赵逸书从十二三岁就认识到现在都步入30岁,他们是彼此最久最亲密的朋友。
她勾着嘴角笑了笑,“她爸妈还在的时候,她可是她爸妈的宝贝,她这么一个宝贝着长大的姑娘。”
顾沁瑶他们那会儿别提有多羡慕赵逸书了。
她当时都那么大了,她爸妈还喊她“宝宝”,时不时还来学校接她放学带她去吃所有她想吃的,包括那些在其他家长眼里的垃圾食品。
不管赵逸书是考砸了还是考好了,她爸妈都会犒劳她考试辛苦。
对她可谓是又宠又尊重。
顾沁瑶又说,“逸书后来经历了那么多,都被搓磨成什么样儿了,她还是那么坚强,其实太坚强真的不太好。”
太清醒也不太好。
“你说你俩还真是,属于是相爱相杀了。”
顾沁瑶的视线随意地掠过四周,“凌羽,我觉得你有一件事做得特爷们,你这次把孩子给了逸书。你知道吗?孩子真的是她的命。她生伦伦那天命都快没了,她大出血,那些血一袋袋往手术室里送……”
她把赵逸书生产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这些都是钱凌羽不知道的。
他越听越觉得背脊发凉,心脏被揪得越来越疼,他身体微微颤栗,甚至到了后面,他似乎听不到顾沁瑶说话的声音。
他此刻似乎能看到赵逸书戴着氧气罩面无血色地躺在手术室里,医生和护士不停地奔波抢救她。
那天的画面就在他眼前,他不是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的人,是站在手术室里手足无措的旁观者。
真实得可怕。
顾沁瑶托着腮靠在吧台上,“逸书现在是跟不堪的过去和解得差不多了,跟那些有误会的人嘛,好像也没什么了,她现在就陷于自己那个深渊里。”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和解的过程,和那些有误会的人和解,和不堪的过往和解,也和不完美的自己和解。
她有点哽咽,“凌羽,我觉得逸书现在过得不好。她和你在一块儿的那些年才是真的开心,你把她带回来吧行吗?你再努努力吧行吗?”
钱凌羽没有回答她,闷闷地坐在那喝烈酒。
干喝了好几杯后,他显然是醉了,他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西装外套甩在肩上,“先走了。”
顾沁瑶真的喝多了,她突兀地大笑了几声,“这个点没有去港市的航班了。”
“明天去,”他回了个头,也跟着笑,“明天去参加孩子的幼儿园面试。”
他想,他才不会做蠢事了,每次都是赵逸书不要他的,凭什么总是他上赶子追着她跑。
他也会累的。
钱凌羽刚走没多久,顾沁瑶的电话就响了,看到是港市的号码,她一猜便知是赵逸书打来的。
顾沁瑶支棱起身体,打起精神接了起来。
赵逸书和伦伦在电话里给她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赵逸书的状态听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等她唱完以后,顾沁瑶撑着脑袋看向钱凌羽之前出去的那扇门,“走早了。”
赵逸书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喝多了,“喝了多少啊你?”
顾沁瑶打了个酒嗝,“你想在外面流浪多久呀?港市就这么好吗?你读完书还回不回来呀?”
本来挺文艺、挺哀伤的几个问题,赵逸书却打趣她,“我这还没开学呢,你就惦记着我回去了。”
赵逸书现在不想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里。
回避虽然不是特别好的办法,但目前也只有回避了。
顾沁瑶觉得酒一下就醒了。
行,现在这俩当事人好像都走出来了,是他们这些磕cp的旁人走不出来。
夜晚和酒精给了钱凌羽勇气。
他靠在车门上,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划到给赵逸书的号码,没有犹豫,一下就拨出去了。
兴许是太醉了,他听到对面有个女人的声音就开始说话了,“赵逸书,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醒着的时候想你,睡觉也想你。你说我再努努力,我们俩是不是就能好了?”
在他呢喃低语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司机在不远处抽烟,他听到“砰”的一声立即回头,刚点燃的烟直接扔了,一个箭步跑了过去。
翌日。
钱凌羽错过了伦伦的幼儿园面试,他没有露面,甚至都没有去港市。
赵逸书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后,接到了原清打来的语音,“逸书姐,钱总在临城那边临时有事,让你直接带着伦伦去面试,他已经和学校交代清楚了。”
她很平淡地说了声好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