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发展的问题。
就是朝廷如果真实施这种政策的话,随着人口的增长,那么人均粮田的数值,肯定会越来越少,但低于某个红线的时候,依旧会爆发饥饿危机。
因此,朝廷必须要保证这样的事情不能发生。那就有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种,迁移人口,减少分当地粮田的人。
第二种,就是增加粮田数量,开荒之后就只能开疆拓土了。
当然,还有第三种方法,就是提高亩产来降低饥饿红线。但是,在这古代,不如前两种来得更直接。第三种,可以作为补充。
这个事情,张一凡没有给香山县的百姓解释的必要,因为不存在这种可能。
此时,张一凡还在解释这个政策道:“如果某人不想种田,觉得做其他事情能赚更多钱,日子能过得更好,那么他可以把这个粮田转租给别人,但是本人到时候依旧要承担交付给官府的租金,也就是赋税。对粮田的使用期限到了之后依旧要收回粮田重新分配。”看书溂
说到这里之后,他提高了一些声音,重点强调道:“因此,接下来的时间,你们要尽快完成全县户籍登记以及粮田丈量。限你们一个月之内完成此事。退堂!”
说完之后,张一凡一拍惊堂木,宣告本次会议结束,自个回转后衙去了。
看到驸马县令走了,县衙大堂内的这些人,顿时就议论开了。
驸马县令在香山县要实施的新政,真得是闻所未闻,想不讨论都不行。
朱五这边,当然是跟着张一凡转入后衙,他也是想着驸马捣鼓出来的这个事情,有点担心地说道:“驸马,这事会不会引发民乱啊?”
所有粮田,都要归于官府所有,就这一条,是他最担心的。
张一凡听了,转头看了他一眼,当即笑着说道:“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在这香山县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他感慨地又说道:“这还多亏了那个大胖子啊!”
一听这话,朱五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得看着驸马的后背,很是敬佩。
如果在别的地方,有各类豪强乡绅,甚至还有官员或者皇亲国戚存在的情况下,要把他们手中的大量粮田吐出来,真得不大可能。
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什么都没有粮田来得重要。
可是,在这香山县,那马如海以及和他一伙的人,巧取豪夺,经过多年的努力,几乎把香山县的所有好田都归于了他们的名下。
大部分香山百姓,都成了他们的佃户,为他们卖命。只有少部分经常遭灾的,他们看不上的,才属于其他人。可这些人,也往往被摊上了原本属于马如海等人的赋税,可谓苦不堪言。
如今,随着马如海和他的同伙犯事被抓,那就等于香山县的大部分粮田,就已经被罚没成了官田。
张一凡的这个政策,因为这个事情,最大的阻力就没有了。
而今,更因为他的身份高贵,皇帝给予了最大的权力,不归地方管,任凭他在这个一亩三分地,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那就又有了最大的依仗。
还有,抄没马如海和他同伙的钱财,又是张一凡能实施一系列政策的最大底气之一。
手中有钱,办事不慌!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马如海真得是帮了张一凡大忙!
户籍的革新,也能让张一凡得到很多人的拥护。特别是那些原本属于贱籍的职业,更是会对张一凡感恩戴德。
张一凡把他这边的情况,让朱镜静写了奏章之后,立刻发往京师;同时,他也全身心投入了户籍登记和丈量粮田的工作中。
………………
五天之后,南京紫禁城武英殿内,朱元璋把直接呈送到他这里的奏章,让轮值太监转给太子朱标看了,然后问道:“你怎么看这小子的折腾?”
此时的武英殿内,就没有外臣,说话也就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张一凡干得这个事情,比如粮田收归官府所有再进行分配这个事情,是在最初的奏章中没有的。
朱标看着这份奏章,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之后,才回答朱元璋道:“父皇,一凡这是因势利导,顺手为之,儿臣觉得,可以一试。”
“恩,你具体说说!”朱元璋放下了其他事情的处理,往后靠着龙椅的背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自己的接班人说道。
朱标听了,便认真地回答道:“官府治理的难点,一般而言,是收税难,这包括隐田和隐户。如今,一凡的这种做法,就能杜绝隐田和隐户!”
说到这里,他看到朱元璋想说话的样子,便知道朱元璋想说什么,便马上接着说道:“诚然,香山县比较偏僻,还未有免税粮田之类的。但是,儿臣看一凡的做法,该是就算有,也可以按照此等方法处理。而后,再免除免税粮田的租金,也就是赋税。如此做法的好处,就是这些免除的额度,能和户部这边核对,避免投献隐田之害!”
朱元璋听了,果然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儿子继续。
朱标见了,又皱了下眉头说道:“就是劳役这一块,儿臣有点想不明白。按照一凡的做法,那官府将要花费大量的钱。这个钱,从哪里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就算田赋这一块,按照他的做法,将会比以往多很多。可是儿臣以为,这多出来的部分,依旧是不足以抵消雇佣替代劳役的支出!”
朱元璋听了,便提醒道:“这小子在奏章中要求设立水泥作坊!”
“就算在香山县设立水泥作坊,所得用于支出怕也不够。”朱标听了,摇摇头说道,“一凡说了,沿海受风灾、水灾之祸患甚大,因此水泥需要的多,可这个钱,按照他的意思,也是要官府来出的。”
朱元璋听了,想了下点点头说道:“确实不够用的,反正就让他在那一亩三分地折腾吧,再要钱,却是没有的。我就看看,他最终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总体来说,朱元璋还是那个意思,就划了那个偏僻之地给你玩,怎么玩都可以,但是,想要用香山县以外的资源去装点你香山县的成绩,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目的,是要试验那些政策到底有没有效,而不是给你这个驸马去增添政绩!
至于香山县的人士任命之类的,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标,压根就没理会,随便他折腾。
此时,朱标又说道:“一凡还在奏章中提及,说他给四弟去了一封书信,邀请四弟去他那边打海盗。”
“这个不管!”朱元璋听了,无所谓地说道,“不管打倭寇还是剿海盗,都让老四自己决定。他要去便去,不去就不去,都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三年时间,就看他能折腾出来个啥!这田地之事的后续,也且看他做了再说。”
那份奏章里面的事情,都只有户籍的事情有公布,其他事情都还没有说,就看着他怎么做了!
朱标明白他爹的意思,同时,他也好奇,先静观其变吧!
………………
香山县这边,随着政策公布,顿时引发了巨大的关注度。
比如,隔壁番禺县的百姓,听说之后,纷纷跑到香山县这边来打听情况。
户籍革新,粮田归公,每个人保证分到粮田,废除劳役采用雇佣法等等。
不要说普通百姓对于这些革新,震惊莫名,就连番禺县县令道同听到了,也是半天没说话。
随后,一连串的麻烦事找到他头上来了。
什么麻烦事呢?
就是那些贱籍的逃跑,甚至不是贱籍的,也都逃跑,跑到隔壁香山县去了。
这些其实还好,都有户籍登记的,行文过去,香山县那边会遣返。
关键是,原本不少乡绅家里都有隐户,这些人听说了香山县那边的情况之后,就跑了,跑到香山县那边说他们是躲在山里的隐户,如今不当隐户了,要当香山县的百姓,哪怕先入贱籍都没事,反正隐户的处罚不重,回头就能转民籍。再说了,贱籍也是有粮田分的。
对于这些人,没有官府户籍证明,那跑了的人,就要不回去了!
但是,那些乡绅不可能吃哑巴亏啊,找着理由施压道同。
比如说,收买县衙这边的,伪造文书,说逃走的隐户是他们家奴,那就有理由追回来了。
可是,逃跑的隐户肯定不干啊,直接喊冤。
虽然香山县的百姓肯定不愿意那些隐户跑来和他们分粮田,但是,张一凡愿意啊!
治下的人口多,才能发展香山县的经济,有人,才有一切的。
这么一来,道同就有点苦逼了。
张一凡是驸马县令,并且人在他手中,他断案,这官司怎么打?
这样的事情多了,道同也发现蹊跷,一查之下是他的人违法犯纪,按照他的脾气,那绝对是铁面无私处理。
可这么一来,那些乡绅不干了。特别是其中一个黄姓乡绅,嫁了个女儿给永嘉侯,去永嘉侯那边一说,永嘉侯不可能去找驸马的麻烦,但是可以折腾道同。
真心把道同给难了!
对于这些香山县以外的事情,张一凡不可能立刻知道,也不会伸手去管,那超出了他的职权。他一心扑在自己的事情中,就已经够忙的了。
一个月期限还没到,全县户籍的重新登记和粮田丈量就有了结果。
好家伙,香山县的人口,直接翻了二番。粮田也是翻了一番。
人口这个,其实可以理解,流动的嘛,之前不好管,现在被分田给吸引回来了!但是,粮田都翻了一番,那就只能说明,之前的马如海以及同伙太贪了!
这个时候,张一凡上的奏章,也有了回复。
洪武皇帝旨意,马如海等同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判了个斩立决。其他人充军,发配到西南去了。当然了,为首的马如海,剐刑。
这场面太血腥了,张一凡哪天刚巧病了,就让去掉了暂代两字的典史张三监斩。
他自己躲在县衙里面,算着全县的人口和粮田,准备下一步的公布方案。
“凡哥,好热闹的,不去真得可惜了!”二牛匆匆而入,看着张一凡用羽毛笔在写东西,忍不住兴奋地说道,“几乎全县百姓都来了,啧啧,扶老携幼,都在说驸马青天老爷呢!”
外面的动静,实在太大,哪怕离县衙有点远,依旧能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动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进行什么比赛呢!
张一凡抬起头来,侧耳听了下,笑着对二牛说道:“你想去就去好了,要不,跟我一起来算算术!”
二牛一听,立刻往后跳,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朱镜静端着一盘削去皮,也截掉结节的甘蔗,送到张一凡的面前,笑着说道:“真没想到,凡哥心这么善!”
“呵呵,我这是胆小,见不得血!”张一凡在老婆面前,丝毫不在意暴露缺点,笑着回答了一句。
然后他把羽毛笔丢到了桌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这情况有点难啊,得办下培训班才行!”
“什么?”朱镜静听了,一时听不明白,一边伸手递过来一块毛巾给张一凡擦手,一边疑惑地问道。
张一凡接过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文盲太多,加加减减的算术也都不会算。这样不行啊!”
香山县里面没有被马如海拉下水,又能识字写点什么的人,少得可怜,都应聘成了司吏、典吏,其实还不够。要不然的话,也就一个县而已,压根就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去登记户籍和丈量土地。
别人不说,成为典史的张三也不认识字。让他去监斩,也亏了是让他去打叉叉,要不然要写点什么的,铁定傻眼。
接下来的新政中,需要会识字,能写写算算地更多。
“凡哥,能读书识字的,县里面应该也还有一些的,比如一些女的。”朱镜静眨着大眼睛提醒道。
至于她本人,以及秋菊,早就替张一凡在分担一些文书类的活了。
张一凡听了,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