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最好的朋友见面,自然是有一些前奏的,然后才会聊上正经的话题。
就听朱棣高兴地对张一凡说道:“我已经在江阴办了你那种武备堂,我称之为水师武备堂,就用你那些香山人为教头,如今已经有五艘战船上配备了能开那种轰夷大炮的炮手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遗憾地补充说道:“只是轰夷火炮太少了,京师这边铸造出来的火炮,更多的是要运往北方,还有西南,我看父皇的意思,该是准备收拾盘踞云贵的鞑子了。”
张一凡听了,笑着说道:“这两年你扫荡了沿海的倭寇和海盗,清理了一遍,都没什么敌人了,父皇自然不可能先把火炮拨给你的。”
朱棣承认这点,随即,他又有些兴奋地说道:“过了年,我就二十了,该是可以就藩了。我打算主动给父皇说说,这样我就藩北平之后,就直面草原的鞑子,还有辽东的鞑子,我就有机会去收拾他们了。”
他们这边在谈兵事,镜静和燕王妃,也就是徐达的女儿去另外一边说他们女人家的事,给两个老爷们留出了足够的谈话空间。
张一凡听了,便问朱棣道:“那水师怎么办?不要了?”
朱棣听了,有些犹豫道:“那要看父皇的意思了。”
有点看出来,他明显有点舍不得花了好多心血的水师。
张一凡见他的样子,也是有点替他遗憾道:“其实水师挺好的,只要是沿海地方,你有了水师,想去那就去那。可以选择任何一处海岸线登陆,就如同倭寇骚扰我们大明一样,这么长的海岸线,太难防了。”
“是啊,我手下的水师远比倭寇要精锐,更是难挡!”朱棣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道,“辽东可以,对不对,打辽东的鞑子,我想那登陆都可以。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登陆之后的粮草物资问题。”
说到这里,朱棣没等张一凡说话,就自顾自地说道:“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张一凡一听,就乐了,让你想想?行啊,那你多想想,反正明年就在家陪老婆生孩子,朱棣再折腾,也和他无关。
张一凡自己这边,已经基本上把修建玻璃厂的事情定好了。就等年后动工。包括那个别院,这个是自家的,也要动工。
一直到朱棣吃完饭离去,他似乎都有点魂不守舍,一直在考虑打仗的事情。
年味已经越来越浓,街上开始挂起红灯笼,鞭炮声,也时不时地响起。
终于,在过年的时候,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在年前最后时候,应天府的土地丈量已经重新完成,但人口登记却是没完成。实在是应天府挤了太多人了,并且达官贵人全都在,也是个麻烦事。
等到年后,还要继续登记,对应的户籍也要改。在完成这两项准备工作之后,才能实施粮田归公分配法。
张一凡要是接下了应天府府尹的官,那年前年后就得为这个事情忙,并且绝对是很忙的那种。
如今他没有接下来,这一块就和他没关系了。至于具体的做法,香山县那边都是现成的。
并且,洪武皇帝已经下旨把香山县那边各事项的一把手,都调到京师这边来了。能力够的,就牵头做事,能力不够的,就辅助做事。反正如今这个时候,也没有科举,当官不当官,当什么官,都是洪武皇帝一言以决。
……………………
张一凡这边悠哉,李善长这边也同样悠哉。
他是韩国公爵位,官职是太师,正在做全民教化的准备工作,也就是字典的编撰和简化汉字的活。
托了张一凡的福,让他这个活至少轻松了一半以上。为此,临近过年了,就是悠哉悠哉的。
这天,他正在自个府里喝茶赏雪,就见他儿子李琪过来了,对他说道:“爹,倭国使者又来了,要不,见见吧?”
“不见!”李善长听了,断然拒绝道。
李琪一听,却是没走,又劝李善长道:“爹,人家倭国使者也不容易,都来五六次了,您每次都拒绝,这也不是待客之道是不是?”
李善长一听这话,目光从窗户外收了回来,看向自己的儿子,冷了脸问道:“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了?”
知子莫若父,这个儿子稍微有些反常,李善长便大概知道原因。
李琪听了,摇头否认道:“没,孩儿就是觉得这正要过年的,这么拒绝别人,多闹心是不是?”
李善长一听,当即训道:“我要是见了他,那就是我闹心了!”
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这倭人还不是想和我们大明建交,可当初陛下想和他们建交的时候,他们杀我们大明使者干什么?而且他们又不是倭国的正统,所以陛下才晾着他们。还有,他们还没事去招惹驸马,又引得驸马对着他们倭国一顿喷,更是恶了陛下……”
说到这里,李善长忽然停住不说了。
李琪见此,有点奇怪,等了一会,看他爹的脸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有点好奇,问道:“爹,你在想什么?”
李善长没理他,应该是继续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李琪见了,心中也来气:得,那您自己想着吧!
反正听他爹的意思,还是不见那倭国使者,他就准备溜了,也不见那倭国使者。
结果,他刚走,就听到背后传来说话声,是李善长叫住了他,吩咐他道:“去,你和你堂弟去聊聊,让他给胡惟庸带话,你这么说……”
李琪听得迷糊,听完之后,有些不高兴地说道:“爹,你这是干什么?让那小子又在陛下面前表现去?他还不够被陛下看重么?”
李善长听了,脸色一沉训道:“你懂什么,就这么去办。可以透露是我这么说,然后你听到的。”
李琪:“……”
他实在搞不懂他爹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明面上好像他爹是在帮那小子,不过听这语气,看这表情,又好像是对付那小子的方法。
这个老爹,肚子里的弯道道太多,反正自己是搞不懂,算了,不想了,就按爹的意思去办吧!
……………………
春节里,正是走亲戚,拜年的时候。
胡惟庸看着过来拜年的侄女婿李佑出了后院大堂,自己坐着没动,还在想着李佑刚才和他说得那些话。
如果说,这些话是别人说的,他压根不会在意。但是听李佑说,这是李善长的意思,胡惟庸就自然而然地细细思量了。
倭国、高丽、蒙元、土司……
太师这是什么意思?
胡惟庸皱着眉头想着,有一点,他是很肯定的。李善长很小心眼,睚眦必报。那驸马那么羞辱了李家,没道理会这么捧着他,肯定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这也就是说,李善长是不可能见着那驸马好的。既然如此,他这个提议上,很显然也有阴招。
那会是什么阴招呢?
胡惟庸想着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忽然兴奋地一拍桌子,当即大声喝道:“好家伙,这个好招啊,一个搞不好,就能置柳家村那小子于死地,真是漂亮的计策!”
“爹,要搞死谁啊?”胡惟庸的儿子胡士吉刚好听到,本来都要出门的,就转回来好奇地问道,“柳家村的小子,那个驸马?”
胡惟庸一听,脸色一沉喝道:“没你的事,不要多问!”
胡士吉听了,却是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就知道,爹是最厉害了,那些什么当官的都巴结爹,不就是娶了个女人嘛……”
“滚!”胡惟庸听得来气,便厉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打死你?”
这个儿子,真不如那些猢狲省心!
胡士吉一听,撇了撇嘴,听他爹的话,跑出了内院。
胡惟庸看出他儿子是又要出门,不过这个时候,他都懒得管,连忙往书房那边过去,他准备整理奏章上书。
……………………
驸马府这边,张一凡带着朱镜静出门,去给亲戚拜年。
宫里老丈人那边,大年初二就去了。大年初三是大哥,也就是东宫太子那。接下来,是二哥秦王府,三哥晋王府,四哥燕王府……
这老丈人是真得能生,亏了不是普通老百姓,要不然拜年的礼包都准备不了那么多。
因为朱镜静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张一凡就没骑马,陪着朱镜静坐马车过去。
前几年都是在香山县,今年算是第一次拜年,还是要正式一点才好。
张一凡和朱镜静在马车里说着话,忽然之间,马车一下停住,然后听到外面护卫的朱五大声喝道:“避让一边……”
这动静有点不小,虽然张一凡所坐的马车停下了,但是他还是听到了马车疾驰的声响,以及路人的尖叫声。
张一凡顿时就有点急了,自己媳妇怀孕着呢,受不得惊吓,于是,立刻钻出来马车看情况。
就见朱五等几个护卫已经拦到了马车前面,正在大声吆喝着。
而在他们的对面,就见有几辆马车正狂驰而来,速度飞快。
这个时候,还是京师百姓出门拜年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少。
那几辆马车的速度很快,并且看不到车夫要减速的意思,吓得那些路人都抱头鼠窜,狼狈躲避。
但是,马车的车厢窗户那,却能看到有人往外探头,还在那哈哈大笑。
张一凡看那些马车的架势,虽然目前看着好像会和自家马车擦身而过,但只要稍微不小心,就极有可能是会撞车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看不出对面车里坐得是什么人!
但是,不管是什么人,他是驸马,车里是公主,就算是公侯的马车,那也是要停下互相致礼的,更不用说,在张一凡看来,已经威胁到他这边了。京师官道上,又不是八百里加急,岂能如此纵车狂驰!
于是,张一凡想也不想,立刻大声喝道:“愣着干嘛,射杀了领头的马!”
朱五听到,立刻抽箭搭弓,几乎是瞬息之间,便一箭射了出去,不亏是当初燕王的护卫,军中的悍卒。
说时迟,那时快,朱五这一箭,犹如闪电一般,眨眼间就钉到了那领头的马脖子上。
顿时,人仰马翻,不对,是马翻车翻,马车上的车夫,飞出去,马车里的人,滚出来;几辆奔驰的马车,全都翻车,并且堆成了一堆。
这,算是一场惨烈的车祸了!
然而,路边惊魂未定的行人见了,却是一个个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人,偷偷地往地上吐吐沫,骂一声“活该”。
这时候的马车,显然没有后世汽车的速度,要不然,估计后果会非常严重。
不过就算这样,能看到驾车的马车夫也是起不来了,躺在地上哼唧。而从马车里面滚出来的人,倒是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不管是什么人,都能看到身上有血迹。也亏了这是一年四季中最冷的天,都是穿得厚厚的,要不然,估计更惨。
远处,一队巡查的兵丁,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第一时间,赶着去帮忙扶起这些受伤的人。
有个年轻人,用手捂着头上的血,冲着张一凡这边厉声大喊道:“他娘的是谁,差点害死老子了,知道老子是谁么?”
一个军官,跑来张一凡这边,跟着喝问道:“你们是哪家?不知道当面的是宰相儿子么?”
春节出门拜年,自然不可能穿官服,因此,这军官第一眼没认出来。但是他却是知道,在京师驾快车的,那肯定有宰相的儿子。
不用张一凡说话,朱五已经厉声喝道:“大胆,敢在驸马、荣国侯、临安公主面前无礼?”
一听这话,这军官顿时便知道坏了,立刻跪下。
如今的大明朝,有两个驸马了,但是,又是驸马又是侯爷的,那就只有一个,更不用说,是和临安公主在一起的。
胡惟庸儿子胡士吉也听到了,要是往常的话,他也不会惹驸马公主的。但是,刚才他感觉是差点要了他的命,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了?
以前玩飞驰马车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达官贵人,但是知道是他之后,也都不敢和他计较。
可这个驸马,却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马上就想起他出门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便发狠道:“他娘的,我爹弄不死你,等着瞧!”
张一凡本来就生气,一听这话,便冷着脸,对那军官喝道:“把他们都押去应天府衙,如实禀告,告诉那边,本侯要一个结果!”
那军官听了,转头看看宰相儿子,回过头来,大声回道:“遵命!”
虽然是宰相儿子,可对面是驸马,外加一个侯爷的爵位,还有公主,哪边轻,哪边重,一目了然。
而且他听出来了,驸马是一定要治这个宰相儿子的罪,他爹估计都不可能罩得住。他一个小人物,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没得选。
张一凡的目光有点冷,刚才那胡惟庸儿子的话,他听出了一些意思。
他怼了胡惟庸不止一次,关系肯定不好。而且胡惟庸不是个好鸟,按照原本历史发展的话,他就在这个月会被老丈人收拾,牵扯出一个胡惟庸案,深刻影响了整个洪武朝。
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这个事情还没发生。
那胡惟庸似乎是想着对付自己,如今自己又要治他儿子的罪,既然如此,就干脆推一下历史的车轱辘,碾死这个姓胡的,免得他作妖。
打定了主意,基于没有千日防贼的原则,张一凡便吩咐朱五道:“先去东宫!”
胡惟庸怕是万万想不到,当初他想让张一凡陷入应天府府尹的陷阱,让张一凡去和京师的达官贵人做对,结果张一凡没踩这个坑。可粘到了坑边,第一个对付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东宫这边,还在春节时分,朱标也是休息的。听闻张一凡和朱镜静过去,很是好奇,怎么又来了?
结果一听张一凡说了情况之后,顿时就怒了,当即对张一凡说道:“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肆意妄为?”
说到这里,他又安慰张一凡道:“你放心,父皇看胡惟庸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事情,父皇知道了,也肯定会很生气!”
帮理不帮亲,这种人是非常少的,更不用说,道理还在张一凡这边。
老朱家护短,绝对是非常有名的。不止朱元璋,朱标同样也是。历史上的秦王胡作非为,朱标一样给他求情。
这一次,道理和亲情都在张一凡这边,朱标更没有不帮的道理,当即便带着张一凡进宫去找他爹了。
喊着要弄死张一凡,看看谁弄死谁!
虽然张一凡的穿越,确实影响了很多事情,改变了很多历史事件。但是,有一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
比如说,一些人的性格,做事方式等等,不是随便就能影响的。特别是张一凡不在意,没有刻意去影响的人,就更是如此。
而胡惟庸,自然也在此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