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顾并未理会莫食的小动作,他立于车窗前抬手敲了敲,手骨碰撞香木的声音格外沉闷。
“出来。”
低沉的声音隐含着怒火,侧目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元嘉郡主自宫里出来,所坐的灵音车被绥亲王拦了,他们好奇也是常理。
戚静颦着眉,有些想怼这个性情大变的竹马。
“我不。”
话音有些委屈。
齐顾:“……”
他好像什么都没干吧?
齐顾不耐烦的又敲了敲车窗,“快些,带你去吃凤仙居的什锦酱鸭。”
戚静悄悄的动了动手指。
有些心动,她好久没有吃过凤仙居的东西了。
水苏:“……”
我怎么不知道小姐还是个吃货?
实在是顶不住戚静的委屈巴巴的目光,水苏冷着脸下了车,瞧了一眼齐顾,冷哼一声走开了。
齐顾挑眉,他好像没有得罪过水苏吧?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很自觉的上了马车。
莫食品了品味,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紧张过头了,于是他又派人去宫里保平安,这才识趣的让人将灵音车驾去了华容巷的凤仙居。
齐顾十分坦荡,上了马车在戚静身侧坐下,顺手接过戚静手里的茶,给她续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戚静有些恍惚,看着手里七分满的茶杯,思绪似乎飘回了多年前。
良久她才道:“姑姑的习惯,你还记得啊。”
忽然提起戚玥,齐顾压抑着的情绪猛然爆发了出来,手中的茶杯瞬间捏碎了,热茶落了一手,茶杯的碎片不少都陷进了肉里。
右手瞬间血肉模糊。
戚静没想到齐顾反应这么大,赶紧将茶杯放下,连茶水洒到手上都顾不得。
她强迫自己冷静,伸手抓住齐顾的右手腕。
“松开。”
齐顾红着眼看着她,满腔怒气扑面而来,戚静毫不畏惧,执拗的与他对视。
齐顾在戚静的眼神中慢慢冷静的下来,紧握着的手也缓缓地松开,此时的手掌已经不能看了。
戚静看着顿觉无从下手。
“无碍。”齐顾说着就要收回手掌,却被戚静抓着不放。
戚静拔下发间的簪子,不知道怎么一动,挂着暖玉珠子的簪子变成了个简易的镊子,戚静低下头仔细的拔着齐顾手上的瓷杯碎片。
有的碎片因为齐顾握的用力深陷进肉里,戚静拔的稳当,对于此情形似乎司空见惯。
齐顾看着认真的戚静,手掌动都没动,似乎镊子剜的不是他的血肉。
灵音车里虽然没有膏药之类,但水是不缺的。
戚静将碎片拔完,适才打开盖子的热水已经温了,便将手帕打湿,细细的将齐顾的右手擦拭干净。
齐顾就这么看着,未发一言。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怪异,戚静觉得怪,怪在自己心中有鬼;齐顾觉得怪,却不知怪在哪里。
好在,凤仙居到了。
戚静率先下车,深吸了一口气才算找回了平日的自己。
齐顾紧随其后。
“本王会送郡主回府。”
莫食闻言也只能信了,便带着人驾着空车回了皇宫复命。
戚静自回帝京之后深居浅出认识的人不多,但灵音车帝京却是没有一个不认识的,能得幸乘坐此车的,非元嘉郡主戚静莫属。
不等小二殷勤的招待,齐顾道:“兰亭轩可空着?”
小二楞了一下,回道:“不巧,兰亭轩已经有客人了。”
齐顾颦眉,“随便找个厢房,带路。”
小二看齐顾似乎不太友好,小心的看了看戚静,见戚静神色平静并未多言,只得在前带路。
齐顾和戚静就进了兰亭轩隔壁的厢房。
齐顾一进来就皱起了鼻子。
“将香灭了,窗户都打开。”
小二上前忙活,戚静思考着要不要现在就走,她不太想和脾气暴躁的齐顾待在一起。
戚静还是没走成,因为齐顾似乎看出来她想干什么,盯着她呢。
两人相对而坐,方桌上摆着凤仙居的招牌菜,香气四溢。
凤仙居这样的地方,上菜都是有规格的。
如果是一群男生,那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如果是有男有女,那一道菜便会装成双份,用小碟子一一摆上。
这样既省了公筷的麻烦,又不至于使得男女双方尴尬。
戚静看着齐顾沉默了一瞬,看他没有要动筷子的打算,一点都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去夹饭菜,她在宫内都没吃多少,饿。
齐顾忽然伸手抓住了戚静的手腕。
戚静:“……”
饭都不让吃了?!
“手怎么了?”
戚静低头,一瞧发现右手背上红了一大片,隐隐有些发肿。
应该是刚才在马车上不小心烫到了,这点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要不是齐顾发现,她都没注意。
戚静挣了挣没挣开,心说这力气倒是没怎么变。
“我回府后抹点药就好了。”
齐顾被戚静‘真诚’的眼神‘打动’,松开了手。
齐顾看着戚静动筷,眼睛眨都不眨。
两口素菜一口肉,完了再喝口汤,该说不愧是姑侄吗,吃饭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你在神仙岛过得怎么样?”
“挺好啊。”戚静回答都不带打咳的。
齐顾没在意戚静的敷衍,只是道:“你走后,你姑姑很想你。”
戚静夹菜的手一顿,敛着睫毛遮盖住眸底的情绪。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齐顾似乎并不想要听戚静的回答,看着她继续道:“你刚走的时候你姑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直到几个月后神仙岛传来消息你的消息,这才好了些,当时我还笑她,说她担忧你跟担忧自己闺女似的,那时候她也才十六岁呢……”
“你姑姑十八岁那一年,我偷了她最喜欢的簪子,后来骗她说弄丢了,她还气的好几日不理我,我给她赔了半个月的不是,这才算好了……”
那一年她和别人互许了情意。
“有一次去太华寺,偷看了她挂在姻缘树的锦囊,马车都不让我坐了,我跟着跑到半路,她又心疼又生气,最后还是让我上了马车……”
锦囊上没有关于他的只字片语。
“还记得曦兰阁摆的那株雪兰,有一年不知怎么忽然就枯了,你姑姑书也不看了,到处打听雪兰,季当家记得么?就是禾木园的季当家,当时他家养了一株帝京唯一的雪兰,我便去讨了来,一来二去也熟识了,你姑姑也和他见过呢……”
那时候她喜欢的人忙于大位,并没有心绪来操心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