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去端了些吃食的清荷在衙役放行之后进入内院,看到被挖开的土地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
她端着托盘的手都在抖。
魏壑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推门走了出去,就见刚才魏媛说的位置被挖开,漏出了森森白骨。
魏壑差点眼睛一闭晕过去。
但好在还算稳得住,问:“钟捕头这是何意?”
钟圻暗道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恭敬的开始胡诌:“林大人说他被林泽托梦,说自己的尸体在这里,卑职就是随便挖一挖,谁知道竟真挖出来了,看来这林泽还真是死不瞑目啊。”
一侧的清荷听见钟圻这样说,吓得手里的托盘都掉了。
噼里啪啦一阵响。
魏壑顾不得说清荷,只是道:“钟捕头说笑了,这大概是府里那个下人办错了事被打杀了。”
钟圻听到这个解释笑的邪气,问:“你们魏府都有把打杀了的奴婢埋在自家院子的习惯?”
魏壑:“……”
魏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这尸体是绝对不能认的。
钟圻也不打算听他说,转身看着停手的衙役:“愣着干什么啊,继续挖啊。”
衙役们吭哧吭哧的又开始动手。
魏壑心觉不妙,道:“既是我魏府的奴婢,便不劳烦钟捕头了,瞧这骨架大概也不过十五六岁,倒是与钟捕头的弟弟一样大,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钟圻笑的更深了,眸子里却寒光乍起:“瞧不出来承德公还懂得识骨。”
拿他弟弟威胁他的人,通常都死的很惨。
不等魏壑瞎扯,继续道:“我倒是不愿意费这么多事的,可惜我家大人对林大人的说辞有了想法,非得让我挖一挖试试,这不还真挖到了,既然挖到了,不管是谁的尸骨,总的送到京兆府过过堂才是。”
魏壑眼见钟圻油盐不进,只得退而求其次,看着清荷道:“去给小姐梳妆。”
清荷颤巍巍的道了是,便同手同脚的进去了。
魏壑眼不见为净,也跟着进去了。
至于他们商量什么,就不是钟圻想管的了。
左右不过找个人顶罪,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可可惜的。
只是却得看一看江相同不同意了。
最后钟圻连带着尸骨和被埋在一起的布包,加上魏媛和清荷一同去了京兆府。
在钟圻去承德公府的空挡,宋至又将案子的其他处细细的问了清楚,算是解惑。
去的路上魏媛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她还没有和江衍成亲,她不能死。
智商上线的魏媛,很不好对付。
“见过府尹大人。”魏媛身为国公之女,虽身无功名,但也有上堂不跪的特权。
清荷慌乱地跪下,不安的动着手指。
宋至看了眼神色平静的魏媛,又瞧了瞧被白布遮盖着的尸骨,道:“林景林大人状告你杀人埋尸,你可认罪?”
魏媛先是疑惑的看向林景,见林景对她怒目以示,面上带了几分委屈,道:“大人说的可是林泽?”
“正是。”
魏媛演技十分在线:“大人,帝京的人都知道林泽与昔日秦家小姐秦翎感情甚笃,他失踪多日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他不见了,倒是怨到了我的头上?我与林公子可一点都不熟。”
“再则,林大人说我杀了林公子,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杀得了人。”
林景见魏媛狡辩,怒道:“休要狡辩!七月初七当晚接你出应府的下人都招了!就是你杀了我儿!你这个毒妇!”
魏媛后退了两步,皱了皱眉不屑与林景为伍:“公堂之上还请林大人拿出证据来,还勿听信谗言。”
“林大人说的这俩人我认识,因为手脚不干净便被打发了出去,这事我承德公府所有人都知道,大人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想必他们因此事对承德公府怀恨在心以此来诬陷与我,不可尽信,望大人明察。”
“你!”
林大人没想到魏媛如此伶牙俐齿,竟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宋至敲了敲惊堂木,道:“那自你府中挖出的这具尸体又怎么说?”
那两人可是说的清清楚楚,这尸体,就是他们亲手埋进去的,正是林泽。
魏媛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的院子竟埋着一具尸体的,怪不得总是睡不好,定是被尸体冲撞的了。”
宋至眯了眯眼,道:“你们两个,将七月七日进了应府之后的事情再与魏小姐说说。”
那两人也算豁出去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魏媛敛着睫毛定定的听着,耐心的听完之后才开口:“大人,那天我的确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在应府准备的客院休息了一下,也的确叫了他们两个进去,但却从未有过什么尸体,自始至终,从应府出来的,只有我与清荷,还有这两位。”
说完魏媛还顿了顿,接着道:“我自知自己平日里脾气不是很好,但若是苛待下人动则打骂也是没有的,不知这两位为何如此恨我,竟编出这样的谎话来诬陷于我!”
那两人被魏媛的镇定吓到了,急忙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双方各执一词,又都拿不出有利的证据,宋至顿了顿,开始说尸体。
“大人,属下挖出尸体的时候,同样挖出了一个布包,倒是同两人说的话对上了。”钟圻似正儿八经的道。
魏媛像是没听到似的,并未反驳。
钟圻心道一声不好对付,便退了下去。
宋至仵作过来查了尸体。
尸体上胸骨明显碎裂,其位置与那两人说的也吻合。
“我苦命的儿啊!”林夫人先绷不住哭了起来,伤心的都快抽过去了。
她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好在林夫人知道这是在朝堂上,哭了几声便闭了嘴,默默地流着泪。
“这尸体上的伤口以及那个布包里的东西,都和这林大人带的两位人证说的吻合,对此,魏小姐有何说法?”
魏媛不悦的看着宋至,似乎生气了,道:“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两个知道的那样清楚,说不定人就是他们俩杀的呢。”
“你胡说八道!”
魏媛看着那两人怼了回去:“空口白话谁不会,我是胡说八道,你们诬陷我杀人就不是胡说八道了?!”
看热闹的人各执一词,有的觉得人是魏媛杀的,毕竟尸体就埋在魏媛的院子里,有的觉得不是魏媛,毕竟她一个国公府的嫡小姐,就是要人命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啊。
宋至热闹看够了,道:“应府那样的大家族每年出纳都有记录,去问一问当月府内用的布料之类的,便见分晓。”
魏媛这才稍微有点慌乱,她冷哼道:“各大家族应季的东西都用的差不多,且一些商贾用的更不必大家族的差,这也能称之为证据?再者,我倒是有些奇怪,你们是怎么证明这尸骨就是林泽的?”
“此次事件围绕的就是林泽,林大人状告我杀了林泽,又有人证如今我院子里也挖出了物证,可这物证,到底是谁?如果没办法证明这事林泽,那林大人所谓的状告也就不存在;
我觉得大人应该先搞清楚这件事,毕竟只有证明了这具尸骨就是林泽,林大人的状告才有效,至于这林泽的死是不是与我有关,才能在做定论。”
外面看热闹的人均是点了点头,觉得魏媛说得对。
宋至却没有被绕进去,只是他还未说话,便见钟圻再次站了出来。
“大人,和尸骨埋在一起的布包里,还有一件女子用的披风。”
此话一出,魏媛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她不动神色的看了低头不语害怕的不行的清荷一眼,双手缓缓地握在了一起。
钟圻继续道:“这件披风左侧绣着承德公府的魏字标记,只要拿出去让人一查,就知道这披风所属何人,只是属下觉得,这披风魏小姐该认得。”
魏媛侧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惊讶,道:“这是我的披风。”
见她爽快的认了,钟圻挑眉,又道:“披风左侧同样有一块暗红色干涸的血迹,不知魏小姐作何解释。”
魏媛缓缓地转过头来,正对着宋至,轻轻地道:“不知。”
宋至暗道这魏媛还真是难对付,和钟圻对视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想问林景还有什么证据,魏媛这时候开口了。
魏媛的话语很轻,又带着困惑。
“魏府对待下人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忠心的,办事牢靠的,不仅仅是她自己,便是连家人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那些偷奸耍滑反咬主子的,谁又敢用?留着他们的性命打发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却不想还是被怨恨上了,欺负我一个姑娘家势弱,便能由着你们诬陷了么!”
“你们说我杀了林泽,那么我问你们,我为什么要杀林泽?我堂堂承德公府嫡小姐,想要一个人的命用的着亲自动手?还如此漏洞百出能叫你们抓住把柄?知晓此事的人我竟还能留着其性命?是我傻还是你们当我傻?”
魏媛的确不傻,但那个时候她神情恍惚且从未想过这事会暴露出去,这事便由清荷办了,清荷从未直接下令杀过人,便佯作将人派出去让人在路上杀了,谁知这两人竟活了下来。
魏媛的话有理有据,就是那两人也没法反驳,不过现在不是谁说的有道理的时候,而是证据。
林景的证人一致指向魏媛,而魏媛院子里又真的挖出了尸体,若是往常,到这案子差不多都能结了。
可魏媛不认,魏媛又是承德公府的嫡小姐,京兆府按章办事,确实证据得拿出来,再则,这尸骨的确是个问题,仅凭那两人说的话,并不能证明这就是林泽。
要让魏媛心服口服,须得更多的证据。
宋至问:“魏小姐不知什么?”
魏媛一愣,缓了一会才明白宋至问的什么,便道:“对于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至又问:“包括两个人证说的客院里的林泽的尸首,和你院子的尸骨,以及这件披风?”
魏媛不懂宋至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谨慎的想了想,道:“是。”
宋至神色并没什么不耐烦,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来问一问清荷姑娘。”
被点到名字的清荷吓得一哆嗦,一看就是有猫腻。
“你将魏小姐自去应府到出府之间的事一一说来。”
“……是。”
清荷颤着音说完,手抖得更厉害了。
宋至声音柔和,一点都不像在审问犯人:“你刚才说,你家小姐在招待女客的院子里呆了多久?”
清荷回忆了一下,回答。
“什么时候去的客院?”
“休息了多久?”
“送了什么茶?”
“你离开了多久?”
“睡了多久?”
“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时辰。”
清荷脑子里乱的很,宋至问了一遍又一遍,她又不能不回答,压根没注意这些问题里有许多都是重复的,而她压根不知道宋至说的是真是假,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是否是这样说的。
“清荷,别紧张,不过是上个公堂,府尹大人会给我清白的,别怕。”魏媛见清荷的情绪有些紧绷,看着她轻轻地道。
清荷这会更崩溃了,她忽然抬头一双眼睛红的不行,看着魏媛大滴的泪珠就流出来了。
“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啊!”
清荷开口道:“是我杀了林泽!此事跟小姐无关!当时小姐在客院休息,我原本是守着小姐的,林泽醉呼呼的过来,那时候不知为何客院竟没有人在,我看林泽神色恍惚便将他送进了距离小姐有些远的客房,谁知那林泽竟……竟畜生不如,趁着醉酒……之后林泽便昏睡过去,我气恼不过便拿起客院的剪刀杀了他!他该死!该死!”
“杀了他之后我有些慌乱,便急忙的去找小姐,小姐不忍心看我被抓,便叫人进来将林泽的尸体带进了府内,埋在了院子里……”清荷说完,转头看向那两人,眼神犹如恶鬼:“早知道就该在府中杀了你们!竟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