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正好出现在二楼一根柱子的位置,即使是有人,也是躲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
“我没事,你让他们先去救人。”傅淮琛收回视线,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有条不紊,让贺诚的心微微松懈。
“封锁整个舞会,一个人,都别放走。”
寒冷入骨的声音,隐隐流露出一抹嗜血。
“是!”贺诚沉声应道。
“还有人员伤亡吗?”
“有两人被流弹击中,五人遭受踩踏事件,昏迷不醒,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另一人黑衣男人立即回答。
“让我们的人全权配合ZF救人。”
“明白。”
姜绾环视周围,男男女女看着包围了会场的警察,都瑟瑟发抖,她恍然间意识到,是啊,在遇见这种恐怖袭击的时候,最危险的不是被枪击到,而是现场可能会出现的恐怖踩踏事件......
还好,刚刚她没有吓到惊慌失措。
“绾绾,”傅淮琛看向姜绾,勾了勾苍白的唇,扬起一抹笑,声音嘶哑,“过来。”
姜绾看着手臂还在流血的傅淮琛,眼中钝痛,一步步走过去,没有任何惧怕的用力握住他的手。
从掌心传递的暖意,让傅淮琛充满杀意的心平静了一些。
傅淮琛松开捂着伤口的手,轻轻抱了抱姜绾,把下巴放到她的肩膀上。
“还好,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
“那年,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他小声呓语,姜绾听到后却面色一变。
那年?
没等姜绾细想,大脑又传来熟悉的刺痛。
“江晚,快跑啊!”
“不要——!”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江晚,有缘再见......我知道,你一定能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歌手。”
......
脑海里回荡着一些熟悉又陌生的话语,破碎的拼合,姜绾拧着眉,就听见傅淮琛在她耳边说:“我要绾绾帮我包扎——”
说完,他放心的昏了过去。
“傅淮琛!”
姜绾大惊,顾不得失忆的事情。
男人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贺诚的瞳孔微缩,这才发现傅淮琛整个后背都染满了鲜血,黑色西装焦烂一片,露出一片鲜血淋漓。
姜绾想到他扑倒自己时候的那一声闷哼,浑身一震,眼泪瞬间积满眼眶。
“是失血过多,boss应该是被流弹击伤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先送去医院。”医护人员检查后松了一口气。
姜绾点了点头,硬生生的将已经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看着脚下还昏死的红发女人,声音微凉,面无表情:“这个女人想杀我,贺诚,你负责查吧。”
贺诚点头,吩咐人把红发女人带走,姜绾则和医护人员一起,跟着抬傅淮琛的担架上了车,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姜绾是在平静的命令自己,而自己,居然下意识的就遵循了。
遇到这么恐怖的枪击事件,如果是寻常的小女孩恐怕早就已经吓晕过去了吧,姜绾呢,她不但没有惊慌失措,还在总裁昏过去后撑着身子镇定的处理这件事,怎么会有这么懂事又聪明的女孩呢?怪不得总裁会这么在意她......
贺诚收回视线,对身旁刚刚汇报情况的黑衣男子说:“现在,你知道boss为什么会喜欢姜小姐了吧,因为......她值得。”
黑衣男人默然。
傅淮琛悠悠醒来,就看见伏在自己身旁熟睡的姜绾。
少女的眼底有着一圈让人心疼乌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小心翼翼的伏在他的身边,可能是怕压到自己的伤口,只占了一个巴掌的地方,此刻却睡得很香甜。
浓密的羽睫在她的眼下投着一抹剪影,她粉嫩的嘴唇有些干涸,微微长着嘴巴,一下一下细细的呼吸着。
傅淮琛看着熟睡的姜绾出神,姜绾的睫毛却颤了颤,缓缓睁开眸子,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傅......傅淮琛,你醒了!”
姜绾瞬间清醒,惊喜的坐起身子,刚想叫医生,就被傅淮琛一把拉住手腕安慰:“不用医生,我没事,我很好。”
姜绾顿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化作几分傅淮琛熟悉的委屈与羞怒。
“没事?”她淡淡的反问了一声,眉毛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嘴上说着没事,结果晕倒在我怀里了。”
“明明那一枪是冲着我来的,你怎么能......还好,子弹只是擦过你的后背,我跟你说傅淮琛,替人挡子弹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让它发生,谁要是敢给我挡子弹死了残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你以为我会感动吗,你以为你自己是钢铁侠吗?”
姜绾的身影笔直,她眼里泛着水光,眼眶也红红的,声音沙哑尖锐,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慵懒从容。
“傅淮琛,你记住,你不是神......我也不需要一个神做男朋友。”
她瞪着傅淮琛,一字一顿:“你是我爱的人,要是敢什么都不顾的没了,那我回头就去找别的男人。”
上一次,是陆珩之救了自己,这次,是傅淮琛替自己挡枪,他们一个个的觉得很有意思,自己很高尚很伟大吗?姜绾的胸口激烈起伏,面容冷漠。
下一刻,傅淮琛坐起来,用力的将姜绾揽入怀中,她一时间怔住了。
哪怕姜绾说要去找别的男人,他也一点没有生气,眼里闪烁着被取悦的愉悦,喑哑醇厚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声问:“怎么之前不对我说这些?嗯?”
“傅淮琛,你非要逼我承认吗?”姜绾抿了抿唇。
“我想听。”他轻笑着说。
姜绾咬着牙,有些苍白的脸色泛起潮红,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之前说这些让你分心,分心的话你死了怎么办?”
“我承认我害怕你死了,我承认了,傅淮琛,你满意了?”
傅淮琛的唇角上扬着,漆黑的眸子亮闪闪的,像是熠熠生辉的黑曜石:“满意。”
“特别的......满意。”
看着姜绾涨红的脸,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绾绾这么可爱又口是心非小朋友啊?
不愿意自己为她挡子弹,口嗨说自己死了就找别的男人,实际上,在危急时刻一个字都不敢说,她不敢说这些,是怕自己分心。
在之前黑暗的舞会上,她完全配合傅淮琛的动作,没有尖叫,没有慌乱,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天知道他的小朋友心里其实有多害怕......
傅淮琛轻轻地抚摸着姜绾柔顺的发丝,一下一下,仿佛是哄小孩子。
“没事了。”
“我们不怕。”
“这次,我把你保护的好好的,乖——”
姜绾听到“这次”这两个字,身体一颤,红着脸从他心口钻出来,刚刚还羞红的面容却更苍白,然后,她看着傅淮琛的眼睛,缓缓的问:“傅淮琛,你已经知道了,对吧?”
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江晚了吧。
否则怎么会在昏迷前对她说:那年没有保护好你,怎么会特意让自己包扎伤口?
傅淮琛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傻子,绾绾......我的绾绾,现在重新回到我身边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胳膊的绷带,“这是绾绾你包扎的吗?和以前一样好看。”
姜绾:“......”
“傅淮琛,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江晚的?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江晚的?”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傅淮琛的眼睛,不想错过他任何表情,心里猝然升起一丝紧张。
——仿佛,即将接受审判的囚徒。
但是直到她真的说出口了,真的在他面前承认身份,好像也不是很难的事。
傅淮琛早就猜了出来,现在听到姜绾亲口承认,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
“绾绾,别紧张,我不可能把你送去做解剖研究的。”
姜绾的手指一颤:“我才不紧张。”
傅淮琛也不怕她嘴硬,慢慢的开口道来。
“从,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些感觉了,绾绾,你跟我说过,你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一日,而江晚的生日,就是九月二十一,为什么你和江晚一天生日呢,明明你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十一月份。”
“西港街的烤肉店,有一个女孩经常去吃海盐味冰激凌,她就是江晚,一中距离海戏门口的小吃街,是有着很远距离的,就算你再怎么有一双发现美食的眼睛,也不会在茫茫人海中,和江晚看上了同一家小吃店吧。”
这件事,是傅淮琛第二次一个人去那家烤肉店买冰激凌球的时候,忽然想通的。
姜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低声嘀咕:“所以,我居然是在吃的方面暴露了?”
傅淮琛却庆幸的扬起唇角:“......如果我不认识十七岁的江晚,也不会想到,其实那时候的江晚和现在的你,是一样的性格。”
后来在娱乐圈的江晚温和又清冷,和现在的姜绾性格完全不一样,连陆珩之第一次见到姜绾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出两人的相似,是因为江晚后来的性格变化太大,他都忘记她从前锐利有张扬的模样了。
但傅淮琛没有。
因为他认识江晚的时候是在十一年前的西雅图,记忆里的江晚,永远是十六岁的,永远肆意明媚,笑靥如花。
“还有,我辅导你学习的时候,发现你对新的课本不太熟悉,但是对傅卿的书却很熟。傅卿,和江晚用的是一批课本。”
姜绾认命的扶额:“还有呢?”
“你和江晚,都喜欢玫瑰。江晚最好的朋友就是宋唯溪,而宋唯溪和你,明明才认识不久,却能熟悉彼此的一切,而且江晚曾经说过,自己的偶像,就是黎渊。”
原来,自己在傅淮琛面前有这么多的不经意,他要是不怀疑才是脑子有问题。
“还有薄渡。”傅淮琛说到这里,眸色暗了几分。
姜绾睁大眼睛:“你连这个都查到了?”
薄渡的事情,应该早就被薄家封锁了消息才对。
傅淮琛说:“是废了点时间,但还是查到了,江晚曾经在十年前救过被绑架的薄渡,薄渡因为姐姐的去世,从那以后就封闭了自己,却在见到《交换人生》的你的第一面,就莫名听你的话。”
“那次,你请薄渡吃饭,点了一桌子的海鲜,都是十一年前,你,”傅淮琛的声音低了下去,嘴角带笑,“你在西雅图遇见我的时候,第一次请我吃的饭。”
这一点是姜绾失忆的部分,但她还是有一些模糊印象的。
“最后,是叶清,”傅淮琛的声音克制,“抱歉。”
“没关系......叶清阿姨的事情没什么不能提的。”姜绾叹了口气,“看来我的伪装,在傅先生面前,还真是漏洞百出。”
傅淮琛又补了一刀:“还有,绾绾,你从来不吃江晚的醋。”
姜绾:......我吃我自己醋。
本来以为自己是个王者,结果被傅淮琛看在眼里,一直默默用他独有的方式关心着自己。
姜绾恼怒的坐到病床上,一只纤长如玉的指尖,直戳到傅淮琛受伤的胳膊上,轻轻点了两下。
傅淮琛很配合的“嘶”了一声。
“傅淮琛啊......”她压低自己的声音,凑到距离他很近的位置,语气带着绵软的戏谑,充满色气的说,“这样说来,你,岂不是两次喜欢,都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傅淮琛的心弦颤动,看着姜绾的眼神分外认真,反而让姜绾不好意思了。
“不是喜欢。”
“什么?”
“前世今生,我只爱你一人。”他愿意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她一人。
因为他的心里,再也住不进第二个人。
“不管是哪一个姜绾,都是我爱的人。绾绾,其实该害怕的是我才对,我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了,我就回到那一天,贺诚告诉我说,江晚,死了,我怕从此以后,这个梦变成噩梦,所以我不敢问你任何事情。”
傅淮琛平生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在一个女人面前示弱。
“你是不是傻啊,”姜绾小声说,“穿越小说没看过,穿越这个词还没听过吗?我都穿来了,怎么可能又回去?回到骨灰里吗?”
傅淮琛:“......穿越剧最后,女主角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