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海从明月侯府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的样子。
忙活了一天的他,又是经过了长长的围墙,一路走到内院,这才看见零零散散的仆人正在忙活着手头上的事。
言伯府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也并不小。
忙活了一天的他,在见到赵宣和邋遢道人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点好消息。
赵宣把孟海给赵琦缘的那封信递给了他父亲,也就是当朝皇帝陛下看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并且让太子传一句话。
“好,知道了!”
赵宣装作他父亲的模样,一边老神在在的点着头,一边小眼睛滴溜地乱转。
邋遢道人那边也是兴冲冲地说道。
“你让我找的那些人我都已经找到了,如果你想要见他们,我明天就可以把他们带来。我找来的那些匠人精通各个方面,保管让你满意。”
孟海听了之后也是相当地满意。
“行,明天就让他们来一趟吧,刚好我也有点事情要交代他们!”
孟海这就算是应承下来的这件事。
夜晚总是忙碌而又短暂的。
孟海写了一封信,是给萧博才的。
毕竟这种募捐仪式,如果能来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那带来的效果自然也就不同。
孟海现在所认识的最大的官职是赵琦缘,只不过这位皇帝陛下他可不敢邀请。
接下来就是丞相了。
萧生那小坏老头他自然也不敢邀请,而且和这小坏老头也不怎么熟悉,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主意点放在了萧博才的身上。
虽然萧博才肯定会和左丞相说明这件事的,但是只要来的人不是萧生那小坏老头一切都还好,至少和萧博在这混世小魔王相处了这段时间,感觉还是不错的。
孟海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又详细地规划着要路的事宜,做完这一切,倒在床上已经又是凌晨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孟海一直都在忙里忙外。
他亲自接待了邋遢道人找来的六个匠人,他们都是精通勘测,包括建筑的技术人员。
孟海在说明自己的意图之后,又亲自带着这些人出了西城,转了一圈,方便勘测地形。
接着,他又开始四处拉赞助。
明月侯府那边给了准确的回应,到时候薛卫健会去捧场。
萧博才那边也给了回信,到时候他那边也会去看。
孟海临时让陈大年找的那家店铺也已经修建好了,这个只有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小店铺经过装修,也显得极为气派。
由于时间赶,任务却不重,毕竟只是个小店铺,所以完工的效率还是很快的。
孟海亲自将海宣公益的牌匾挂在了店铺的正上方,又找来了几个写字好看的人开始写传单。
孟海是深知这个年代的信息传递效率是何等之慢,所以他找来了几个人,把这些传单在整个京城最为热闹的区域撒网式的分发。
这一下又轰动了整个京城。
孟海前段时间才在朝堂之上声名鹊起,在朝堂上,刚刚出现此人是如何捉拿宁王,又是如何捉拿汪竹,如何平息叛乱……这些事,现在转眼之间,此人又开始做起了买卖。
这个反转让朝堂上的许多人一时之间都反应不过来,只不过这并不碍于这些官员的观望。
这些人通过明里暗里的眼线都已经探查到了孟海的身份背景,对这个学堂夫子出身的人,现在又开了这么多家店铺,感觉到好奇。
在这期间,也有不少人试图接近孟海,结果毛豆没接上。
孟海这三天早晨早早地起来就离开了,晚上快要宵禁的时候,这才骑着小毛驴溜溜达达地回来,其他的时候人要么在西城,要么就离开了京城,想要找到孟海坐下来仔细地聊一聊,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南城的达官显贵对于孟海这个最近在朝堂上声名鹊起,尤其得知诗会上的那几首诗,包括京城最近流行的几首诗都是此人所写,一个个对于孟海那就是更加的好奇了。
包括前段时间刑部郎中马高义的那件事,又是在京城当中被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这个年代也没有热搜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孟海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绝对稳居热搜榜第一,甚至连明京郡灾情的事情都因为孟海而压了下去。
南城的一些达官贵族也暗地里得知了赵宣的身份,他们明里暗里的派人接近,但是全部都被宋智给挡了回去,有些耍些手段的还被巡御司的人上门警告了一番,这才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南城达官贵族这边的热议渐渐地辐射到京城各个角落,甚至就连瀚海学堂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只不过瀚海学堂的孟远生和赵芳秀知道当做不知道,一直在家里做着自己的事。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而各种流行语,却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海宣公益,为人为己为大家”
“天空是小鸟的家,大海是鱼儿的家,大秦是我们的家。”
“一花一草皆生命,一枝一叶总关情。”
“人人爱心接力,让大秦变得更美丽!”
像这些各种公益词汇,都是在分发的各种传单下面或者背面所加写的,无论是在哪处写的,在旁边总会有一个大大的“海宣”标志,这也算是一种像征性的标志。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流行语就在大秦色散的传播开。
传单是一种传播广告的有力工具,而每个人的嘴巴则更是传播,传播广告的绝佳利器。
大街小巷都在纷纷扬扬地传播着关于“海宣公益”的事,所以在第四天头上,海宣公益店铺之前就已经被挤得人满为患了。
今天的西城格外地热闹。
这可能也是近十余年来,西城最为热闹的一次。
有不少官方的士兵在维持着秩序,但是由于来到此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数百名拿着刀枪的官兵就这么被淹没在人潮当中。
直到来了一大批官兵,这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孟海在这三天里忙里忙外,一直到现在,他还在忙碌着。
巳时,也就是九点多钟。
孟海宽带整齐,在大牛和张鼎两人的陪同之下,推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海宣公益的店铺之前。
在店铺之前,十米的范围内拉了一个栅栏,但是家里面与外面分隔开了。
孟海今天也换了一身衣服,一件灰白色的长衫,在左手的腰带上也找了一个小木牌挂上,这是一种装饰性的小木牌,在大秦非常流行,毕竟用玉石作为配件,在整个大秦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孟海的出场,让整个海宣公益店铺前瞬间沸腾了起来。
孟海站在了一个长椅上,这才让远处的人能够看见这位大秦热议人物。
“原来这个人就是孟海,我还以为他长得有三头六臂呢。”
“他长得好年轻啊,就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能够与宁王大战八百回合?我听那些说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这也太年轻了吧?”
“你说这么一个小年轻,会不会吞钱呀,把募捐来的钱塞进自己的腰包里,然后人一跑了之?”
“反正今天我是没钱,我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可惜挤不到前排,前排都被那些官员们给包了。”
孟海的出场让整个西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以海宣公益这家店铺为中心,这一阵阵的热议开始,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距离较远的实在是看不清孟海到底长什么样,急着抓挠腮地询问着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也不知道,所以也只得抓挠腮地问着更旁边的人……
就这样,这一生一浪高过一浪,直到半刻钟之后,才渐渐地消停。
这些人的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距离孟海跃进的人身份也就越尊贵,他们或者坐在步辇上,或者坐在专人抬来的椅子上,一个个神态各异地瞧着孟海。
在这些身份尊贵的人身旁,自然不缺各种各样的护卫,这些护卫驱散着人群,将自家主人保护在其中。
与外围的那些叫嚷的百姓不同,这些明显在朝廷上有官位的达官显贵,这个时候却安静无比。
今天早晨是上了早朝的,但是今日早朝的氛围却格外怪异,今日的朝会上,在文武百官拜见了皇帝之后,也就左传像与右成像,两人一人上做了一件事,皇帝草草地回答了这两位丞相的问题,就退朝了。
这期间还不到一刻钟。
所以这些下了朝会的官员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有些嗅觉灵敏的官员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他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所以不约而同地带着随行的侍卫便来到了此处。
整个西城人流拥挤,马车自然就无法进入,所以,绝大多数的人要么被人抬着步辇过来,要么就是靠着双脚走来的。
当然,还有许多人想要挤进来,但是都挤不进来,只得站在外面干,愣着白着急。
巡御司的人不知道从何处涌了出来,他们配合着在场的官兵,维持着秩序。
孟海身旁站着张鼎和大牛两个人,这两个人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都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虽然这两人曾经因为宁王叛乱那件事交手过,但是现在都已经看顺眼了。
孟海站在椅子上,见到时间差不多了,尤其是远处的热声终于减轻了,他这才开口说道。
“欢迎大家来到海宣公益,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已经拿到了传单,就是你们手中写着字的白色宣纸。看了宣纸的各位,应该也知道我这次的目的,为了积极响应大秦朝廷的号召,我决定进行一场募捐活动,各位所捐赠的银钱我全部都会用来造福大秦基建事业。到时候每一笔款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挂在门外供大家监督。”
孟海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而且他还是拿着一个自制的喇叭说的,所以距离较远的人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距离较近的人倒还好,距离较远的那些人,一个个抓耳挠腮地想要知道孟海到底说了些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这密集的人流当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举着红色大旗的人站了起来,他们事先准备好了一个小椅子,这些人举着红色的大旗,站在这小椅子上,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个自制的喇叭,开始大声吼了起来。
“欢迎大家来到海宣公益,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已经拿到了传单,就是你们手中写着字的白色宣纸。看了宣纸的各位,应该也知道我这次的目的……”
没错,这些人都在复述着孟海的话。
这些拿着红色旗子的人复述过后,更远处涌现出了十几个拿着黄色旗子的人,他们在拿着红色旗子的人复述过后,又复述了一遍。
红色与黄色旗子左右将近两百米远的地方,又涌现出了许多拿着蓝色旗子的人,他们也拿着自制的喇叭,将上一个人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然后是更远处拿着粉色旗子的人,紧接着是更远处拿着蓝色旗子的人,更远处,拿着黑色旗子的人……
孟海所说的话就这么被人传授了出去,至少做到周围将近三千米内,孟海所说的一切,这些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当在场的百姓或者官吏看向了这些拿着旗子的人时,却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的是一种藏青色的特殊服饰。
一些人立刻就认出来了,他们是太平卫的人。
太平卫居然也参与到了其中?
在场的众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四下张望着,似乎想要从同伴的嘴中得到一些详情,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海在三天前就找到了邋遢道人,毕竟这个年代又没有音响,也没有足够让声音延伸到数千米外的音响,所以他就想到了通过这种口口相传的方式。
邋遢道人在太平位当中所能动用的人有一千人,孟海自然不能让这些人闲着,于是他抽出了将近三百余人干这种用来传声的事,这些人都是嗓门大,而且记忆力也不错的人。
伴随着声音一圈一圈地往外传,孟海又举着喇叭开始了第二句话。
“大家也不必担心我会抱着钱跑路,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官方的认可。你们如果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朝廷的人吧,我所要召集募捐的目的,在那张传单上也已经写清楚了,是为了我大秦基础建设,为了我大秦更加繁荣发展而为的。我们海宣公益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会惠及大秦的每一个百姓……”
“而且,只要日后来到我海宣书铺,海宣话斋,海宣……或者我日后名下所开设的产业,我所赚取的每一百两净利润当中,等会儿取一两到十银子左右投入到海宣公益中,用来建设我美好的大秦。这方面我会请来官府的人监督,所以大家尽可以放心,而且每年每月我也会投入一笔钱到海宣公益中,所有的账单我都会挂在海宣公益的门口,欢迎大家监督查询并举报……”
孟海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吼出来的,毕竟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接着就是红旗,黄旗的人轮流地向外复述。
孟海的这一番话不仅说了距离孟海较近的那些达官显贵,包括富商们,也说出了更远处的那些普通百姓。
毕竟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公益这么一说,更没有人会从自己的腰包里面拿出来钱,造福不相干的人,即使只有那么一点。
当然,在大秦还是不缺各种善人的,李大善人,张大善人……这种各种各样的善从古至今都能一抓一大把。
但是这些善人的善举也是有所限制的,最多是在自己的一个小县城里或者自己所住的那一亩三分地,至于波及更远处的那些不相干的人……很少。
所以,孟海所说的这一番话,在场可没多少人相信。
孟海也知道他光张着嘴在这里瞎掰,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所以他刚刚所说的那些顶多是介绍了一下自己所创办的店铺,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创办店铺的目的,接下来才是正题。
孟海对着旁边的大牛使了个眼色,大牛立刻跑了海宣公益店铺当中报出来了一个大竹筐,在竹筐里面放着一摞摞的东西。
孟海从里面随便地拿出了一张宣纸,上面是一幅画。
他朝着旁边的大牛使了个眼色,大牛立刻来到跑栅栏前,将那一篓筐画着图画的宣纸分发了出去。
孟海手中举着刚刚随便抽出来的一张宣纸将其打开,距离较近的几排自然能够看见这张卷子上所画的内容,距离较远的人伴随着那一筐筐的宣纸慢慢地向后传。
绝大多数的人也都能够看见画作上内容,只不过宣纸上的画作并不相同,可能在五六份当中也只有其中的两份是相同。
孟海手中所举的这一幅画,上面画着倒塌的房屋,布满裂纹的大地,还有许多因为地震而被血或者被去的人。
这是一张彩画,上面以红色灰色为主,看上去非常地压抑。
这是孟海让说破伙计王五所画,正好发挥了王五化人的特长。
王五是海宣书铺的伙计,自幼跟随着其父学习画画,只不过后面因为生计奔波,这才去了书铺做个伙计,直到遇到了孟海,王五这才重拾以前的画作。
王五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一共换了将近三百余幅画作,这不仅仅是王五一个人画的,还有他最近所收下的几个徒弟。
每画一幅画作都是有钱的,画得越多拿到的钱也就越多,所以每个人那是不惜压榨睡觉的时间进行画作,这才在这三天里画出了这数百幅画。
这么一幅画,所绘画的都是因为地震或者其他的灾难而造成的,流离失所或者各种凄惨的景象。
距离较近的一些官员拿到这幅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其中,距离孟海较近的有独自前来的萧博才,有人高马大带着自己宝贝女儿前来的薛卫健,这位明月候还带着几个士兵专门保护着他的宝贝女儿。
还有一个人占了三四个人位置的陈理,包括孟海所认识的鸿胪寺卿黄参,还有一些朝廷当中的官员或者富商,他们都看到了这幅画,一个个眼底深处都露出了然之色。
“明京郡的那场地震让人扼腕叹息,无数人因为这一场地震而流离失所,也有不少人因为这场地震而家破人亡。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病,却因为一场地震与家人阴阳两隔……”
孟海不断承受着因为天灾而造成的不惨景象,洋洋洒洒三千字文章下来,让不少人潸然泪下。
远处拿着红旗,黄旗那些人喊到喉咙冒烟,等到孟海这边让人潸然泪下的三千字大作读完,站在他们旁边的人换班了。
孟海一共准备了三拨人轮流倒,毕竟每个人都是肉嗓子,喊得太多了,身体也吃不消。
孟海看着人差不多已经换好了,这才继续开了口。
“我们作为大秦的一分子,理应为这些百姓谋福祉。朝廷虽然已经播了银两去赈灾,但是让这些饱受灾难的百姓重新安居乐业,那也是数月之后或者更久的事了,我这里有一首诗,诸位先看看,诸位看看看完这首诗之后,有什么样的感悟!”
孟海在户外音落下之后,目光朝着旁边的陈大年瞟了一眼。
陈大年心领神会,他一步跨到了海宣公益的店门前,在这大门之上,挂着一个被卷起来的竹卷。
他轻轻用手拉动竹简旁边的一根细线,丝线被他轻而易举地拉断了。
哗啦……
伴随着一声轻响,被卷起来的竹简向下垂落,当这足有半米的竹简垂落,露出了其中的一首诗。
由于上面的字迹太小,陈大年一伸手就把这竹简给拿了下来,走到了围栏前,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官员。
卖炭翁。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竹简不断地向下传递,每个人在读完这首诗之后,脸上的神色都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