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江野要往下滑,剑影不得不停下脚步,扯着他的胳膊,硬是把他往上提了提。
好小子,知道你不能喝,也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喝啊!
喝多就算了,他本想把这人丢在那处不管不问,偏偏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黏着自己不放,怎么也赶不走。
嘴里还一刻不停,就差把他自己的老底都交代个透!
不过也好,此一番,还是得了不少情报。
剑影嘴角一咧,准备把这人先扔到柴房,等王爷把林之语送来,让他把人领走。
一进大门,就看几双眼睛盯着自己。
“那什么,别误会,我就是捡了个人,不是好男风。”
“表姐没和你一起回来?”王芙蓉目光越过他,啥也没看到。
剑影的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刚好,就出事了吧?
这世上,还有比他打工打得还要勤勉的人?
想得出神,江野啪叽一声滑在了地上。
“哥们,我看你一见如故,也不怕和你说了,我的顶头上司,就是个疯的。
十七八个人啊,全部都要往这来,在她眼里,怕是没有休假这回事!”
轰隆隆!
所有人呆站在原地,一脸惊恐。
真出事了。
还是预谋已久的那种。
“来人,把地上这人给我捆了,一盆冰水泼下去,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褚念善从剑影身后擦过,凉凉的眼风一扫。
这就是你周子晋办的事儿?
我呸!
下人后知后觉,拿绳的拿绳,抬人的抬人,江野还十分不合时宜的哇啦一声,一肚子酸腐气息从院子门口蔓延开来。
……
林之语和周子晋两人东躲西藏,头上身上皆是草屑,为了提前回家过年的那波人紧追不舍。
空气里似乎带着点湿润的气息,耳边还有若隐若现的流水声。
这附近,有河!
林之语面上一喜,拉着周子晋往声音的源头去。
爬树,来不及;
谈和,不切实际;
死遁,或许可以试试!
连拖带拉,总算是找到了源头。
这是一处山上的泉眼,顺势而下,故而形成了一条小溪,不知深浅,在冬日里,冒着湿冷的气息。
林之语脚步慢了下去,余光往后一瞄,那些人不熟悉地形,或许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人这么能跑,落后一大截。
“你会水吗?”林之语拉着周子晋蹲下去,把自己埋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头。
周子晋的喉结上下滑动一番,艰涩地吐出一个字来:“略会一点。”
略会一点,那就是会了。
林之语握紧他的手臂:“我数三二一,深吸一口气,跳下去。”
“跳下去?”
“对。”时间紧急,林之语来不及和他解释那么多,“三、二、一!”
“哗啦。”
她大吸进一口气,拉着周子晋齐齐栽了下去。
和预料之中的一样,河水冰冷刺骨,头皮一激,手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这条河面上看着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暗礁水草一个不少。
还是大意了。
林之语在心底轻叹一声,一手紧紧拉着周子晋,另一手抠住一旁的泥土,好让自己不往上浮去。
隔着流动的水面,有人影重重,像是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偏偏这个时候,旁边的人不安分了起来,林之语回头,见周子晋一张俊脸憋得青紫,想来是刚刚下水的时候,猛呛了一口。
你们老周家,还真是一个会水的也没有!
林之语捏捏他的手臂,示意他再忍忍。
心理知道要忍,可是生理上忍不了。
咕噜一声,周子晋凭着本能就要上去。
你干什么?
不要命了!
林之语心一横,拉着他胳膊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凑了上去。
周子晋手脚僵硬了一瞬,柔软的触感让他手足无措。
是死前的错觉?
嘴里被林之语渡进一口气来,可他本能地还想要更多。
在这个欲望的驱使下,右手扣上了她的后脑,让两人的唇贴得更近了一些。
这个错觉,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林之语始料未及,力气一松,两人一起往上浮去。
“呼哈!”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突兀地冒出了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四散,活像是水鬼。
刚刚那一番,属实是耗尽了林之语的力气。
此时也顾不得看岸上是不是有人,面对水流的冲刷,是一点抵抗的气力都没有。
周子晋缓过劲来,一瞧两人的处境,汗毛倒竖。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竟然飘到了河中央!
再一扭头,就看见林之语的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她挣扎了两下,突然往下沉去!
“咕噜噜……”
周子晋身心一起往下沉去,被雾笼罩的记忆被水泡开一角。
……
周子晋是六岁那年,才得了先皇的青眼,得了晋字的封号,养在了皇后膝下。
在那之前,他不是什么晋王殿下,而是“贱种”“哑巴”“拖油瓶”。
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五品县丞的女儿,不过是一次偶然,误打误撞上了龙床,得了一个良美人的封号。
和其他皇子一样,三岁开蒙,却没有开蒙礼。
“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以为你和你那个太子哥哥一样,有这个资格在人前横?”
几个世家大族的男孩围着他,其中为首的那个年纪稍大些,指着自己裆下,一脸看好戏的神态。
“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得给你那个太子哥哥当孙子!”
“来,孙子,从你爷爷的裆下钻过去,我就把你的文物匣子还给你。”
幼童的恶意就是这样毫无理由,周子晋此时心里尚且有傲气,抬头看他们:“太子哥哥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有什么不同?先生说了,人无贵贱之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几个孩子笑作一团,“没有高低贵贱,你怎么不让天街上的乞丐来和你一起读书?”
“把他按到水里,让他长长教训!”
话音一落,七八只手向他伸来,揪着周子晋的后衣领,把他按到御花园里的小池塘里头。
数不清多少下,他一肚子的委屈被冰凉刺骨的水淹没,和尊严一起差点溺死。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