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林安而言,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可于杭远山而言,他久经官场,深知再高明的手段也会有被识破的那天。
所以作为长辈,他忧心林安。
他担心一旦林安习惯了这种权谋手段,总有一日会被更厉害的人踩死。
“你才十七岁,可这等操.弄人心的手段却让人脊背发寒……再有,你不入官场,便没有保命的资本,这样的权谋能用几次?”
林安在想着中午吃些什么,闻言就随意的点点头。
杭远山说的这些他早就了解,可若是立身之本都没了,就算能苟延残喘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古人言: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如果不能好活,那林安宁愿早死。
“老夫为官十数载,自问对得起朝廷,可最后还是如此惨惨收场……今日你这么一闹,倒是印证了那句话:众口铄金!”
从这话里,林安知道杭远山这是心灰意冷了。
兢兢业业十数载,到头来泡沫一场空。
而那些腐败营私之辈却仍然活的安逸……老杭心里苦啊!
“杭世伯的话小侄记下了……”
林安拱手道:“可我只是个想要在这艰难世道下存活发展而已,若是他们没有逼得太紧,我也不会使出那种手段……说句您不爱听的,小侄现在不认什么公理、只认钱!”
杭远山老脸一冷,又忽的叹道:“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可你弃文从商也是为钱……两者相比,你倒是比那些‘在其位却不谋其政’的人强多了。”
林安微微躬身道:“伯父放心,小侄以后定会安分度日。”
我不惹事,但如果有人敢惹我……
那就不死不休!
“你俩的亲事就快到了……”
杭远山知道劝不了林安,又转了话题,道:“婉儿那孩子看着乖巧懂事,可骨子却是个执拗的,她认准了谁,那便是谁……罢了!等明年开春儿,便把你俩的亲事办了。”
林安心中欢喜,赶忙起身,郑重行礼,“多谢杭世伯。”
能娶到杭婉儿,他满心欢喜。
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情谊,怎能不让人珍惜。
小林姝还在树下找蚂蚁,不时抬头看着树干,皱着小眉头在嘀咕着什么。
林安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
搬到一个县丞并不容易,若非昨日杭远山在场,孙琦大概会将此事强压下来,朝廷或许会有处罚,但绝不至于把杨清远遣返。
要知道,遣返就意味着贬谪。
杨清远这辈子的仕途完了!
原因就是孙琦担心那些读书人会借机拿此事做文章,若再加上杭远山背后推波助澜,甚至可能波及孙琦自己。
林安笑的很舒畅。
杨硕没能搬到他,反而被遣返原籍,连杨清远都被革职查办了。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他完胜!
林安第一次对这南阳国的读书人有了好感。
他们或许执拗,但他们却也明辨是非。
“哥哥,抓到蚂蚁啦!”
小林姝抓到了一只蚂蚁,欢喜的跑了过来。
林安微笑道:“慢些!跑慢些!”
……
小掌柜大战黑心县丞!
林安也算是一战成名了,不少曾经受过杨硕欺压的商铺掌柜们慕名而来拜访,甚至还带着厚礼。
虽说林安此举本意只是为了私利。
但杨清远的倒台,却切切实实惠及了不少曾受过他欺压的商人。
前些日子平阳县贪腐案,那时杨清远还只是个书吏,大家只顾着打老虎,却忽略了这只惹人嫌的苍蝇。
如今虽不知老虎打死了没有,但至少苍蝇没了。
林安客气的接待了这些人,然后好言婉拒了各种吃请。
只是有一位大叔执着的要把自家闺女嫁给他,这让他有些困扰。
你不知道我老丈人是谁么!
看来准备工作还是没做好啊……若是杭远山得知有人跟他抢女婿,不知会开心,还是会愤怒。
该是愤怒吧?
毕竟我也挺优秀的。
林安在心里自我夸耀着,小林姝站在他的身边,仰头嚷道:“我哥哥有娘子了,不会娶你家女儿的!”
呃!
林安和大叔相对愕然,然后一起笑了。
随后,纸铺开张。
武三儿端着水盆,照例每日开业前的清水洒扫。
庞叔则是归置好了昨日忘下的货品。
“昨日你去了县衙后,我们便找人来给你看店了……”
一个商户坚定的道:“谁敢趁乱贪小便宜,抽死他!”
林安站在店铺门前,看着面前这些热情的人,突然觉得这个南阳国貌似还有许多值得喜欢的地方。
温暖!
……
温暖只是暂时的,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垄断了平阳县九成造纸业的林家纸铺,依旧是同行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有了杨硕的前车之鉴,无人再敢对林安下黑手了。
这就是震慑的威力。
但林安也知道,这种震慑也只是暂时的,一旦有人生意破败,那就难怪人家铤而走险了。
毕竟在别人想抢你饭碗的同时,你也同样抢了人家的饭碗。
断人生路的事情做不得啊!
林安出了恶气,心里也冷静了不少,当即便给平阳县各家文房铺子的掌柜们送上了请帖。
而请客的地点,则选在了听云轩。
得知林安邀宴的掌柜们纷纷到场,毕竟事关自家生意的事儿,他们就算再讨厌林安也得先忍着。
“林掌柜!”
几个掌柜进了听云轩,正看到门口笑着迎接他们的林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安客气的态度,让几人脸上的冷色冲淡了许多。
稍后大家落座。
作为东主的尹贵还特意来漏了个脸,只是谈笑间却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各位……”
林安率先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道:“先前因为林某的疏忽,导致我等之间有些踟蹰,得罪了!”
“林掌柜客气了……”
一个年长的老掌柜看了眼面前的酒杯,忽的笑道:“林掌柜子承祖业,一开张就垄断了我平阳县的九成宣纸,着实厉害啊!”
这话听着在夸奖,内里却是在讽刺。
你林安不讲武德啊!
大家都是卖文房的,可你却想垄断,这是要逼死我们么?
“前辈哪里话。”
林安拱了拱手,笑道:“先前只是为了造势,毕竟林家久不营业,若不弄些手段,林某和妹妹怕是就饿死在家里了。”
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