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举人清了清嗓子，心有余悸的低声道：“昨晚我从外面回来，路边突然闪出一个绿油油的东西。”
“绿油油的？”众人面面相觑：“什么玩意儿？”
“绿油油，亮闪闪，间或还泛着点黄光。”王举人伸手比划了一下：“约么有海碗大小，发着怪声就忽忽悠悠飘过来了。我当时吓的魂飞魄散，撒腿便跑，那东西还在后面追了一阵。”
他这几句话说的绘声绘色，小五听的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往魏川岳身后缩了缩：“是妖怪吗？”
“哪有什么妖怪。”武七这些年走南闯北，对于鬼神之说早就见怪不怪，皱眉笑道：“依学生猜测，八成是有人恶作剧。”
“兴许吧。”王举人沉吟着点点头：“我昨晚跑回家后浑身虚脱，躺在床上不敢多想。今早醒来细一琢磨，那发光的东西似乎是个小孩脑袋。”
“小孩脑袋？”
“从身量和步态推测，应该是个小孩。而且现在回忆起来，他的声调虽怪，却隐约有几分熟悉，十有八九...是那袁公子搞的鬼。”
“袁公子？”魏永明一怔：“谁啊？”
“就是那位候补知府袁大人家的公子，平日与小五一同上课的。”魏川岳解释道。
“什么？！”武七大感不忿：“做学生的怎可如此戏弄老师？！”
“你们有所不知。”王举人苦着脸摆了摆手：“那位袁公子根本不是念书的料，经常称病不来上课，偷偷跑去逛大明湖、坐戏园子，还动不动就跟其他孩子打架。唉，没法说。”
“简直是个小混蛋嘛。”武七怒道：“亏得他爹还是候补知府，怎么不知道管教儿子？”
魏川岳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魏永明随口一笑：“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是东西，长大八成也是个祸害。”
几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有家人匆匆来报：“老爷，袁公子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王举人板脸端正了一下坐姿：“让他进来。”
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人拎着一盒点心匆匆进屋，后面跟着个圆脸小男孩儿，看着十来岁模样，跟小五子差不多年纪。
“王老爷。”家仆赔笑行了个礼：“我家老爷听闻您贵恙，特叫小的来给您问安。”
“袁大人费心了。”王举人微一颔首：“王某并无大碍，烦请转告大人不必记挂。”
家仆答应一声，回头看看那袁公子：“少爷，请吧。”
袁公子向前蹭了两步，大大咧咧的仰脸一笑：“先生，是学生错啦，对不住您！”
“错在哪里？有什么对不住为师的？”王举人面沉似水。
“错在...我...”袁公子似乎有点难为情，扭捏片刻后转头冲小五挤眼笑笑，又逐一打量魏永明等人。
魏永明猜他在生人面前不好意思认错，于是起身拱了拱手：“王老爷，我们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您。”
“不慌，不慌，咱们还没聊呢，请诸位先去稍坐片刻。”王举人唤来家人，带魏永明他们到旁边屋子里喝水等候。
小五一出门便去鸟笼边看鹦鹉，魏川岳也蹲在他身旁赏花逗鸟，片刻后进屋对魏永明和武七低声一笑：“您二位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刚才在院子里听着，原来昨晚那袁公子抓了许多萤火虫，捣碎后涂在脸上，专门等在路边吓唬老师。您说大半夜突然蹦出这么个东西，换谁不得吓出毛病来？”
魏永明噗嗤一乐：“这熊孩子，还真他娘的会想鬼点子。”
三人正说笑间，就听小五在院子里语重心长道：“你这样是不对的，咱们应该尊师重道。”
“有什么不对？轮的着你来教训我么？”说话的是袁公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那袁公子伶牙俐齿，无理也能争三分；小五笨嘴拙舌，丝毫占不到上风，急切之下怒道：“魏大叔说了，富家出败子，你个小混蛋不是东西，将来八成也是祸害！”
魏永明尴尬的抹了一把脸，讪讪嘀咕道：“这孩子，怎么啥话都往外说。”
“放狗屁！”袁公子话音中也带上了几分恼怒：“魏大叔是个什么东西？”
“魏大叔是我的一个大叔。”小五嫩声嫩气的傲然道：“我就住在魏大叔家里！”
“噢——我知道了。”袁公子啐了一口：“那姓魏的一介草民，不过是个小小的银号老板罢了，他又知道什么。”
“魏大叔知道的可多了！”
“他知道个屁！”袁公子声音中满是挑衅之意：“咦？你住在他家，莫非是他生的不成？”
“胡说！我才不是！”小五怒气勃发。
魏永明本来不该掺和小孩拌嘴，但听袁公子越说越离谱，于是起身来到院中笑眯眯的看着他：“小朋友，你懂的挺多嘛。”
“你是什么人？”袁公子挑了他一眼。
“他就是我魏大叔！”小五昂然挺起了胸脯。
“原来就是他呀。”袁公子脸上满是不屑：“土了吧唧的，有什么了不起。”
魏永明对这小子有股说不出的讨厌，但还是耐着性子笑道：“你听说过我？”
“听说过。我跟小五子一起上课，他又住在你家，我伯父当然要摸清楚底细。”
“噢？那你还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你以前是个团头，后来接手了老丈人家的银号子。对不对？”袁公子一脸得意：“你和你老婆生不出娃，只好收养了一个老大不小的干儿子，别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吧？”
“知道的真不少。”魏永明不气反笑：“可惜啊，你这张嘴实在太臭了。”
“小崽子说谁呢？”魏川岳背着手走了出来：“听说袁大人无后，不惑之年才将你这个侄子过继到了名下，他又是做了什么孽？”
袁公子的脸皮和口才大概是与生俱来的，被人怼住话头也毫不慌张，若无其事的轻蔑一笑：“哎呀，我说错了。魏大叔没作孽，小五不就是他的种么？对吧？魏小五？”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姓魏！”小五脸涨的通红，握紧拳头骂道：“我打你个狗娘养的袁世凯！”
“什么？”魏永明一懵，低头愣愣瞪着小五：“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