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从来不缺包养传闻,唯独到了柳清清这儿,没人说她被包养,全是羡慕,羡慕她得到周锦程的热烈追求。
柳清清也很开心,且不说周锦程是她的偶像,单单这个男人的行为方式就让人安心。
在那段时间,周锦程光明正大出入校园,跟教授们讨论商业,对同学们彬彬有礼,还总是自谦地说他在追求喜欢的女孩,甚至明确告诉所有人——我年纪这么大,清清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但我希望她有一个光明未来,无论那个未来里有没有我。
看呐,这就是周锦程对一个人好的方式,这种好就像洪水一样来势凶猛,可以轻易将一个单纯的女孩活活溺毙。
半年后的暑假,柳清清答应了男人的追求,正式转专业,正式承认恋情,正式搬去周锦程的小别墅。
不得不承认,周锦程很尊重她,同居之后并没有她想象的发生关系,而是止步于亲亲抱抱,将她当个孩子一样宠爱。
那个时候柳清清以为他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从不要求这方面的进展,一心沉溺在真爱无敌的幻想中。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某次参加宴会,有个满面油光的矮胖男人故意挑衅,说什么他给五爷送了一个女人,一定可以抢走锦程集团最大的客户。
当时周锦程从容不迫的回答:“家父与五爷关系匪浅,绝不是一个女人能够离间的事。”
柳清清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爱意和崇拜又多了几分,自己何德何能遇到如此优秀的男人,有种强烈的自卑感悄然出现,她发觉自己配不上这个男人。
没多久,公司最大的客户竟然真的被人抢走,股价每况愈下,周锦程国内国外到处奔走,最终一无所获。
柳清清心疼坏了,找到留在公司处理事务的助理王辉,王辉告诉她,不是五爷做的,是竞争对手送去夜色的女人搭上某位高官,高官给大客户施压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除了这些,王辉还将夜色的存在和五爷的势力说了一遍,总而言之,在这个城市,获得五爷帮助就是抱上一条金大腿,一切困局都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在周锦程回国之前,柳清清央求王辉将她送进夜色,为心爱之人的事业寻求生机。
她想的很简单,能够搭上五爷自然最好,就算搭不上五爷,像那个矮胖男人送去的女人一样,只要搭上夜色某个顾客也好,左右不过是陪人喝酒,她可以。
为了所爱之人,她什么都可以!
王辉说她五官稚嫩,恰好五爷这么多年只对一个学生妹有过关照,私自做主弄来一身校服,将她领到当时的姑姑陈宝儿面前。
顺利留下并不难,陈宝儿说她的外貌很具辨识度,非常可爱讨喜,再加上有锦程集团作保,夜色当然欢迎之至。
周锦程回国当天就跑来夜色,怀着愧疚的神情一言不发,已经挂牌学生妹的柳清清反而安慰他:“相信我,我能帮你的,一定能帮你的!”
最后,公司危机悄无声息的解除了,柳清清甚至不知道是哪位顾客帮忙,只知道锦程集团找到新的大客户,股价也在慢慢回升,连竞争对手的公司都元气大伤,再也无法与其竞争。
她将一切归功于夜色,死心塌地留下来,以防今后再出现类似事件。
白天,她是校园里人人羡慕的未来周太太;
晚上,她是夜色的学生妹,靠着一身高中校服和不出台的清高获得不少业绩。
当然,夜色的顾客圈和周锦程的交际圈高度重合,很快传出她被金主送进欢场的谣言,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周锦程对她更好了,每次祖宅家宴都要带上她。
回忆将将落幕,柳清清突然反应过来,十九岁的她以为那是为爱奉献,二十七岁的她突然反应过来了,强压内心的不可置信,缓缓蹲下来与周锦程平视。
“我问你,当年那次大客户跑单你有没有骗我?”
周锦程眼神一慌,尽管掩饰的很好,但没逃过柳清清的眼睛。
不用回答了,仅这一个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柳清清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欺骗,她居然傻傻的以为是爱情。
她站起来,像是质问又像是自嘲,嗓音哑哑的,带着掩饰不了的失望:“周锦程,这八年来我没有后悔爱过你,现在我悔了,你真是老奸巨猾,真是……好样的!”
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了,这个卑劣的男人,这个肮脏的周家,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了。
“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如果你不来,那就法庭见。”
说完这句话,柳清清转身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天已经很黑了,别墅距离市区很远,落寞的女人独自走在路边,想哭,哭不出来。想到这些年的独角戏,想到未能出世的孩子,想到无数恶心的甜言蜜语,想哭,哭不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一辆熟悉的银色跑车截住她的路,车窗落下,露出狂妄自大的一张脸。
是周鹏飞。
“上车,送你去市区。”
柳清清警惕地后退一步,眼神冒火,恨不得上前咬死这个畜生。
周鹏飞倒不在意,悠然下车打开副驾车门,依然笑着说话:“现在是晚上九点,从这儿走到市区至少两个小时,上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保证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柳清清当然不会上车,双手抱胸站在原地,语气不善:“我凭什么相信一个杀人犯。”
周鹏飞摊摊手,摆出一副妥协的表情,下巴抵在车窗上痞笑着说:“你赢了,老头子真的爱上你了。”
“滚!”柳清清愤怒极了,在经历过欺骗、伤害之后,她一点都不相信这个词,更不想听仇人说一个卑劣小人爱上她了。
于她而言,这是侮辱。
周鹏飞明显愣了一下,继而使出杀手锏:“上车,我告诉你关于孩子的事。”
未出世的孩子是柳清清的心结,周鹏飞这句话让她迅速钻进后座,顺便偷偷打开手机录音准备取证。
车速飞快,这辆银白跑车是周锦程送给她结婚一周年的礼物,车牌是她的生日,内里装饰非常女性化,显得驾驶座的男人有些不伦不类。
柳清清忍不住先出声:“说吧。”
周鹏飞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出的话却让人意外:“后天是个黄道吉日,我埋葬我的爱人后会去自首。”
“什么?”
“柳清清,孩子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爸年纪大了,我也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以后锦程集团是要交给你的,离婚很难服众。”
柳清清觉得脑子有些懵,搞不懂这个二世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是什么意思,索性不说话,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周鹏飞减缓了车速,自言自语般说了起来。
他说,以前我认为你像其她草根女人一样,为了利益权势搭上一个足以当你爸的男人,再来一出母凭子贵,彻底实现阶级跨越。后来才发现,即便你没了孩子,我爸还是一纸声明跟我断绝关系……原来我那么差。
他说,我这个人吊儿郎当不着四六,但我很在乎亲情父爱。说句不要脸的话,当我得知自己即将有个弟弟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出生,不能让他抢走爸爸给我为数不多的父爱。
他还说,我杀了他,亲手杀了他……对不起,我杀了你的孩子,我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我还毁了你做母亲的资格。
后座的柳清清攥紧了拳头,面对杀人凶手的忏悔,她做不到圣母心选择原谅,恰恰相反,她希望凶手去死,死状越惨越好,最后像她的孩子一样被人装进垃圾袋丢掉。
恨意加身,她几乎想也不想质问道:“你这是在忏悔吗?呵呵,真是可笑,你这种畜生连亲爷爷都不放过,居然还会忏悔。”
周鹏飞似乎刚刚想起来,表情展露出片刻惊讶:“你听到我跟那个护工说的话了?”
柳清清嗤之以鼻:“废话!”
周鹏飞苦笑了声:“我从小生活在国外,我妈喜欢珠宝比喜欢我多,我爸的事业比我重要,人家都说隔辈亲,可我爷爷整天飞来飞去寻找自己的白月光,一年半载也不来看我一次,所以啊,我想把他们都留在家,即使为此背上骂名也想。”
从郊区到市区,走路需要两个小时,开车只需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周鹏飞坦白交代了很多事:
比如他给母亲下药,没控制好剂量害得母亲离世;
比如他把公司的底价暴露给竞争对手,希望锦程集团不再是行业龙头;
比如他买通护工,要求护工用按摩的方式让爷爷瘫痪,再不能满世界去找什么白月光。
听完这些,柳清清下定决心,等老爷子一咽气,她就把自己搜集到的证据和今天的录音全部放出去,务必要这个二世祖牢底坐穿!
周老爷子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左右不过一年半载,她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