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都不看一眼，规矩得过分了些，实在有违他们几十年来的职业本能。有些事，做的时日久了，便会产生本能的反应。而这些掌柜们，看着都是四十好几的老掌柜了，三娘不相信他们守规矩的能力大过了几十年的本能反应。毕竟庄户上来的管事婆子，账房的酸腐先生都不是会忘了规矩的，但是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的都曾在自己姐妹三个身上或是驻足或是逗留。偏偏是掌柜们，若是一人也就罢了，反应齐刷刷的，便跟提前商量好了一般的整齐，三娘勾唇一笑，看来，这其中的猫腻，当真不少啊！
只是，此刻却不是料理这个的时候，三娘抬头，看着二娘不由抱怨道：“二姐姐这是干什么呢，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在吓唬四妹妹。”四娘却是反应了过来，看着二娘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可亲：“二姐姐说笑便说笑，偏还拿二哥哥来吓唬我！只是二哥哥性子实在是......”
说到此，四娘并未将顽劣二字出口，毕竟还是哥哥，不好这样说话。稍作停顿，看着二娘三娘都是会心一笑，四娘继续说道：“如此来看，二姐姐这般反应，确也不算夸张。”虽然说的是不夸张，四娘到底还是带了些小情绪，瞪了一眼二娘，随即又立刻恢复了乖巧的目光，看着二娘不由娇声撒娇：“二姐姐，好姐姐，你回去可得帮帮我，可不能让二哥哥笑话我了！不如你们先在私底下笑完了吧，我这几天躲着些二哥哥，等过了这阵儿再说。”
“先笑完了？”听闻这一句，便是已经格外忍得住的三娘，此刻也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开来。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四娘与二娘之间徘徊，见四娘不似作伪，二娘也是一副煞有介事加以考虑的模样，三娘带着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二姐姐不会当真在思索先笑完的可行性吧！”
二娘轻轻点头，看着三娘笑着回道：“可惜可行性不高，不过还是可以和阿艆约着笑的，万一阿艆就笑够了呢！”跟三娘说完话，二娘又转眸看向四娘，满眼的为难，二娘开口说道：“四妹妹，我倒是可以勉力试一试的，只是阿艆的性子四妹妹也是知道的，仗着父亲母亲阿舸和我宠着，顽劣成性，怕是他今日便会主动凑到四妹妹面前。”
想到周艆就要凑到自己面前，四娘不由自主的便是一个哆嗦。二娘无奈地看了看三娘，尽管眼中的笑意是那样的明显。三娘却是摇头笑笑，知晓二娘又在逗弄四娘玩耍了。只是看着四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三娘倒也不曾戳穿，毕竟周艆到底还是知分寸的，不会真的伤到四娘的面子。这便是女儿家的不便之处了，明明就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却是因着年纪渐长男女大防和兄弟们渐行渐远渐无书。
女儿家到底是要出嫁的，待字闺中之时能和兄弟们玩到一处，打好关系也是有好处的。如今能有这样的契机，能让四娘难得的跟兄弟们有些交流。这是二娘的一番好意，三娘自然不会点破，由着四娘日后自己去发现，能够多记几分二娘的好。当然，尽管与四娘并非一母所出，便是前生和如夫人暗中争斗得那样厉害，对四娘五娘，三娘从来不曾有过迁怒，是以二娘对四娘的这些照顾，三娘也不会多心。在三娘眼中，不论是四娘五娘八娘，还是周舫，都是一样的弟弟妹妹，一视同仁不曾有过旁的心思。
只是眼下的四娘到底年幼，一时之间看不出二娘的用意，三娘却是扭头看着二娘明媚一笑。虽然不曾说些什么，却是因着默契，二娘明白三娘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是注意到二娘羞赧地低下了头，三娘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觉出了一丝丝不妥。二娘释放出的是好意不假，只是二娘何时会有这样迂回的小心思了？
毕竟一向最为疏阔朗逸的二娘，虽然身为女儿身，但是崇尚的向来都是古来最为坦坦荡荡真君子。是以，对她自己为人处世也一直如此要求着，而她也的确如此。阳光、直率、坦荡与通透，每每只要三娘想到这些词语，脑中浮现的都是二娘的模样。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二娘也开始成熟了起来。
尽管这样并无什么不好，但是三娘心中却是有些隐隐的失落。倒也并非因为觉察了二娘一点一点的变化，她还是那样的阳光直率坦荡与通透，只是在这之上，她又多了些俗世之人的聪明与迂回。的确并无任何不好，只是三娘的失落却也是有如实质，重重地砸在了心上。尽管，三娘明白一个人总要长大与成熟，不能永葆童真。
但是若是可以，三娘会希望那个人是二娘，毕竟她的人生便如女版的许经纶，甚至比许经纶还要更加自由与洒脱几分，毕竟许经纶身上到底还背负着诸多责任。二娘却是拥有良好的出身、顶级的教育、富足的精神与并不需要操心的后半生，人生已不需要她再付出些什么，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随心所欲地，自由自在地活着。比起许多或是在精神世界或是在物质生活之中苦苦挣扎的人，她当真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存在了。
而如今，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她这个唯一也抹杀了！或是因为自己罢，想到此处，三娘心间疑问又起，会是因为自己吗？会是因为二娘与自己交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致于她有如此转变么？不过一瞬，三娘便在心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二娘只是不屑用计，却也并非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她那样的通透自然，又怎会轻易变成她不喜欢的模样。那么，不是因为自己，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四姑娘经常打摆子吗？”
就在二娘低眉轻笑，三娘疑问不尽，四娘低头不语之际，一道粗糙却也高昂的声音响彻理事堂众人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