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栋示意罗九先说。
罗九道：“我申请，我和王超这场球能不能挪到今天上午来？”
教练组询问王超的意见。
王超笑道：“我要申请的也是这件事……不过我希望这场球挪到明天下午去。”
这无疑又是戏剧性的一幕，蔡国栋作为主持者还保持着镇定，而他身后的教练们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兴奋之色。
如果说前面的调换都属于小型博弈，那么这一次的师兄弟对决，则属于深层次博弈。
毕竟，这俩本身就是公认直通赛12人里最聪明的两人。
王超无疑要比罗九更聪明些，但这种聪明体现在他更全面，若是单纯考虑这场赛事的相互算计，则他与罗九其实并无明显高下，站在几乎同一条起跑线上。
“我的天哪。”
“有谁能告诉我，他俩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我完全看不懂啊。”
“他俩第一轮的时候是第一天下午打的，当时是罗九大比分取胜，我当时就说王超肯定没有全力发挥，可叶红叶那个比不同意，还说要吃上网三件套，这次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大家赶紧去一号球台官方直播间啊，还在磨蹭什么呢？这种层次的心理博弈，全世界所有的主播有一个算一个，也只有秦教练看得懂啊。”
“同去同去。”
事实上，从刚才开播以来，官方的四个直播间里，解说员都相对比较安静。
对于一号直播间的秦华昌而言，这种程度的算计他觉得没啥意思，一眼看穿，由于并非正式比赛，没法进行招牌式的剧透式解说，他懒得开口，任凭观众们发弹幕议论纷纷，反倒看得颇有意思。
而二号直播间的大马哥与叶红叶则属于能力不足，介于内行与外行之间，解说一下正式比赛还行，这种排兵布阵那是一窍不通，与其胡说八道，不如干脆藏拙。
三号直播间里，今天是易景和草蜢一起上阵，易景是看得懂的，但她不想说，草蜢看不懂，但他很想说，所以这个直播间属于典型的胡说八道，观众们的注意力并不在于排兵布阵本身，而在于搜集草蜢的胡说八道经典语录，做成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和鬼畜视频，极大丰富某字母站的鬼畜文化。
至于四号直播间，这是鹏城市文化局派来的两个本地体育解说，是趁着比赛在自己地盘上举行专程过来镀金蹭名气的，此时直播间里人迹罕至，他俩倒是竭尽全力的分析，也有那么一点点专业的意思，奈何没人听。
直到王超和罗九出场。
直到王超和罗九针对同一场比赛提出两种完全相反的诉求。
四号直播间依然静悄悄。
三号直播间人直接跑光，毕竟，收集视频资料哪儿比得上听大佬讲课？
二号直播间人直接跑光，毕竟，看叶红叶装比哪儿比得上听大佬讲课？
一号直播间来了一堆人，毕竟，有什么比得上听大佬讲课？
秦华昌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这两个人的心思，我不敢说完全猜得透，但通过第一轮，还是能看出些东西的。”
“罗九在赢王超之前的比赛打得很匠气，一点灵性都没有，上来就连输两场，搞得教练组那边都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但在赢了王超之后，他就开始一骑绝尘，随后全胜拿下，这其实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他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对手，就是王超，所以在打王超之前，他满心惦记着王超，根本没法好好比赛，而在打完王超之后，他把王超抛之脑后，立刻就觉得眼前海阔天空，打谁都像爸爸打儿子，可见，单说硬实力，罗九绝对是直通赛第一人，这一点，大家没有疑问吧？”
弹幕飘过一堆的“没有”，夹杂着大量的礼物。
其实秦华昌做了几个月的主播，从来没开口要过礼物，也没开口谢过礼物，但每当他跟观众主动互动，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顺口问一句，球迷们都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这种互动仿佛是一种变相的提醒，观众们一看到，就意识到，哦，我该刷礼物了。
毕竟这种程度的讲解，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隔壁体校的不入流乒乓球教练一堂课还敢收我五百块呢，何况是国家队顶级名帅？
这钱不花出去，我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起初遇到这种情况秦华昌还有些不适应，他让大家别刷礼物，结果大家刷的更凶，后来他就下意识的不跟观众互动，结果观众各种欲求不满，导致最后银球飞舞网站的郭雨鲲先生直接给秦华昌打电话过来，道：“您老以后还是得多跟观众聊天啊，他们想刷你让他们刷就是了，他们自己都不在乎，您老又哪来的心理负担呢？”
老秦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只是老派人物在这方面比较保守，总觉得收了人家的礼物就嘴软手短，没办法继续保持自己超然的身份，可被郭雨鲲稍一点拨他就懂了，于是到了现在，他已经很熟练了，你刷任你刷，我该怎么讲还怎么讲，绝对不惯着你们。
“所以罗九第一轮循环赛的表现，在遇到王超之前和遇到王超之后是截然不同的，对吧？”
“王超的发挥却一直很稳定，无论遇到罗九之前还是之后，没有太多的变化，他输给罗九这场球我暂时不做评价，而之后输给范小东和林笠的这两场球，其实大家也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他确实打不动了。”
“所以，罗九是很受王超影响的，王超是不怎么受罗九影响的。”
“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罗九很想赢王超，而王超并不怎么想赢罗九。”
秦华昌说到这里，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笑意来。
当初在教练组里跟王超这个小银币斗法，他吃了很多亏，可如今想来，却只觉得那段岁月很有趣，至于当初对王超的各种眼红、嫉妒、不服，如今是荡然无存了。
他甚至有些怀念，因为现在所有人都把他捧着，深怕他心情不好影响身体健康，可其实，他还是想找几个人斗一斗。
“我认为，这很符合两人的性格。”
“罗九这小子只是聪明，却不狡猾，他很认真的想赢王超，因为他觉得王超是自己世乒赛上最大的对手，他是瞄准世乒赛冠军去的，那就必须过王超这一关，所以，提前熟悉王超，并且战胜王超，这样可以积累自己的气势，培养自己面对王超的必胜信念。”
“王超却狡猾得多，他是典型的功利主义者，他看得很清楚，这个直通赛，第一名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要在前五就够了，所以，王超第一轮是能赢的就赢，不好赢的就直接放弃，以节省脑力消耗、保存体力为主。”
“客观的说，在这种思路的影响下，罗九的策略是没有王超科学的，他的精力分配是不恰当的，他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放弃针对王超，全心全意针对其他人，这样的话，罗九第一轮的成绩极有可能是10胜1负。”
“但是哪怕策略不对，罗九最终也拿下了9胜，王超却只拿下了8胜，这就说明，从当前的硬实力上看，罗九确实是要稳稳压过王超一头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秦华昌说到这里，算是得出了第一个明确的结论，也让直播间的弹幕又刷到了一个新高度，因为关于两人谁强谁弱，其实一直有无数争吵，毕竟大家都是粉丝无数的当红炸仔鸡，此刻老秦一锤定音，顿时那些王超的铁粉们就有些受伤，开始跳出来反击，其中自然也不乏脑残粉开始骂人，对于这些，老秦心如止水，视而不见。
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这些小儿科还不至于影响他的心态。
他继续往下说。
“但王超毕竟还是有脾气的，第一轮拿到好成绩之后，他应该是仔细评估过，知道自己第二轮一定能战胜的有哪些人，再算一算最终的胜率，他就差不多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前五。”
“他现在站出来跟罗九提出完全相反的申请，就代表他终于把目光放到罗九身上了，也就代表着，他确定自己就算是第二轮玩砸了，进前五也没有任何悬念。”
“在这个前提下，他自然也不想连续两次输给罗九，他也想赢，想要打断罗九在世乒赛前的无敌气势。”
“所以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排兵布阵上小小的分歧，但是两人的布局之所指，却都在于月底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举行的世乒赛啊。”
这话说完，高度就有了，观众们也彻底兴奋起来了。
“华乒顶流，恐怖如斯！”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如果不是秦教练讲，我tmd一辈子都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来。”
“刷起来刷起来，兄弟们，没看秦教练在喝水吗？这你们还不懂？后面的内容是不刷火箭能听的吗？”
“老子偏要刷个宇宙飞船，怎么滴，你有意见？”
“大哥威武！！！！（破音）”
秦华昌自然没想要火箭，他只是单纯的喝了口水，继续往下说。
“讲完了前因后果，现在就是当前的具体问题了，为什么他俩的诉求刚好相反呢？”
“因为罗九还是老思路，他越早打完王超，越早解放自己，其他人虽然也强，对他来说却没什么难度，哦，这里我要提一下，他打直通赛其实是比王超稍微占便宜一点的，因为王超对现在的朱鼎完全不熟悉，必须在这个地方花费不少的精力，而罗九对朱鼎可太熟悉了，基本上怎么打怎么赢。”
“知道了罗九的思路，你们自然就明白了王超的思路。很明显，王超看懂了罗九的想法，他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你越是惦记我，我就越是不跟你打，让你惦记我整整两天，让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让你多输几场球，这样的话，哪怕你还是惦记我，还是跟上一轮一样算计我，但你输了很多不该输的球之后，心态总是会受影响的。”
“这就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罗九想一鼓作气拿下王超，王超却想等罗九三鼓而竭之后，再来打落水狗。”
秦华昌讲完，再次喝水，屏幕上各种火箭冲天而起，小礼物更是雨点般洒落，而直播的屏幕上，蔡国栋也正在做出最后的裁定：“既然双方选手各不相让，那么……我们教练组商量之后的决定是，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维持现在的顺序不变，要么现场猜币，谁猜对了听谁的。”
这话说完，王超和罗九同时开腔，又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罗九：“维持原判吧。”
王超：“猜币吧。”
这一刻的气氛极为微妙，就连教练们都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明明只是开赛之前的过场调剂而已，但无论是屏幕前的观众，还是现场的观众，又或是身为当事人的其他选手和教练，却都感觉到某种高潮正在酝酿之中。
王超和罗九明明并未出手，却已经隐隐有一种高手相争寸步不让的气氛正在渐渐升腾起来。
“这个就很容易理解了。”秦华昌相对而言还算淡定，简短解释道：“因为这一轮他俩的比赛本身就定在今天上午的第三场，这个顺序比第一轮要早一些，罗九觉得足够了，他当然选择维持原判。”
“可王超却觉得，自己的硬实力是弱于罗九的，那么根据猜币定律……好吧，这个猜币定律一点道理都没有，纯属封建迷信，但问题是它真的很准啊，所以王超觉得自己有更大的几率猜对，然后把比赛直接调换到最后面去。”
这场争执最终在三分钟后落下帷幕，教练组又是一番商量之后，依旧决定维持原来的比赛顺序。
这倒不是偏袒罗九，而是因为，当双方无法达成统一时，本身维持原判就应该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
于是第二轮大循环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由于调换排阵耽误的时间比较久，这一次比赛比第一轮的开始时间要迟了半个小时，但观众们对此并无异议，甚至有人呼吁可以再多换换顺序，他们爱看。
（今日三更，但第三更要稍等片刻，别急，还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