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没想到的是,他往上头递的文书,到府衙就给压下来了,府衙还先给他拨了五千两,柳知府还亲自给他写了封信,让他压制粮价。
于是他派人去找了陈家湾的里正,里正往村长家衣跑,村长家家户户通知:“有欠条的,都去县衙找县老爷领钱呐。”
陈家湾沸腾了。
“我这才借给县老爷两个月呢,这么快就要去拿钱啊?”
“才拿两个月利息钱?哎哟,能不能再缓缓?”
“县老爷要还钱了,你还敢拖着吃利息呐?”
“白白挣的利息,可别不知足啊。”村长是挨家挨户地劝。
陈家湾的人这个可惜呀,恨不得县老爷过了年再还钱。
不过转念一想,拿钱回来过年,也是个大好事。
陈家湾人高高兴兴地约着一块儿去县衙还钱。
衙役一大早打开门,瞅见门外站得满满当当的人时还吓了一跳。
赶忙道:“粮食不在这儿卖。”
村长乐呵呵道:“我们不是来买粮食的,我们来找要债的。”
衙役:“……到县衙门口来要债?你们胆子够肥的啊。“
“不肥不肥。”陈老汉笑呵呵道:“我们胆子小着呐。”
衙役无语了。
村长赶忙解释:“是县老爷让我们来的,我们手里的欠条都是县老爷给写的。”
衙役将信将疑地将村长手里的欠条拿来瞅。
毕竟是在县衙当差的,总得认识几个大字。
瞅见最后是县老爷的落款,他才有几分信了。
又抬眼一看,好家伙,几百号人来要债啊,县老爷这是欠了多少钱哟!
心里念头再多,他还是先把众人带到县衙后面的一个宅子门口。
等陈子都认下这些欠条时,衙役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子都倒是高兴,招呼着众人一一进了县衙,还凑到陈老汉身边问他:“老伯,最近日子怎么样啊?”
来领钱的陈老汉高兴道:“挺好,粮价下来些了,我们家割了一回肉炖着吃了。”
要说最近老陈家的日子,那真是舒坦了。
家里的草药全做成药膏卖了,单单是这些药,就卖了四百一十两,再加上借给陈子都的一百二十两,一共是五百三十两。
比他当初想的还多呐。
因着粮食是他家的,再加上他家人力用得多,沈兴义只要了三十两,剩下的五百两全是老陈家的。
原本陈老汉是准备分五十两给沈兴义的,谁让人真扛了一百颗树来他家呢?
要不是沈兴义砍的树,他们的膏药还做不出来呐。
这一个冬天,天天烧着沈兴义送来的树,他都觉得占便宜了。
老陈家没挣过这么多钱,陈老汉天天晚上要把银锭子拿出来摸摸,再抱着钱匣子睡觉。
有了钱,陈老汉可算大方点了,趁着肉价跌下来,让陈大树去镇上称了肉炖着吃。
当然,这些事陈子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靠着自己才让陈老汉把日子过好的,便很高兴。
他左右看了看,问陈老汉:“小桑那丫头怎么没跟着一块儿来?”
陈老汉乐淘淘道:“她忙着呐。”
陈子都便没再多问,跟他闲聊的空闲,把仗给他算清楚,就让账房把银锭子给了陈老汉。
陈老汉捂着钱袋子眼睛都直了。
乖乖,竟然有这么多利息钱!闺女可真是个摇钱树哟!
陈小桑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恨不得把鼻子揉红了。
她对面的病人忍着把胳膊抽回来的冲动,问她:“小大夫,你是不是受寒了?”
陈小桑给自己搭了个脉,摇摇头:“没有呀。”
病人默默收回了手,往旁边挪了挪,将自己的胳膊往徐大夫跟前一伸,讨好地笑道:“徐大夫,还是您给我看看吧。”
这么小的丫头,一看就不靠谱,连自己受寒都把不出来呐,可别乱开药把他毒死喽。
徐大夫由着他的要求,伸手给他把了脉,又给开了药,才对趴在一旁的陈小桑道:“你照着方子去抓药吧。”
陈小桑接过方子,仔细瞅瞅。
徐大夫开的方子,和她心里想的差不多,只是有一两味药有区别。
她细细想了下,觉得自己的更好,就把想法跟徐大夫说了。
徐大夫摸着胡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连连点头:“就按着你的来。”
病人惊住了:“徐大夫,您怎么还听一个小丫头的?她会看病么?”
陈小桑很认真道:“我已经学了好久的医术了。”
病人上下打量她这个豆芽菜般的小个子,很是怀疑:“你几岁了?”
陈小桑伸出一只手指头:“十岁了,但我已经学了好几年医了。”
过了年就九岁了,按照虚岁算,正好十岁,她可是实话实说。
论辨别病症,她才学了一年多,可要说学药,她学了十几年。
病人缩了脖子,扭头就对徐大夫道:“还是用您开的药吧。”
瞅着徐大夫的花白胡子,他安心。
陈小桑叹息:“你不能以貌取人啊。”
病人迷茫了:“什么貌?什么人?”
陈小桑:“以貌取人,就是不能因为我小看不起我。”
旁边的徐大夫听得想笑,帮着陈小桑跟病人解释:“别看她年纪小,在药性上,她比我懂的多。她给换的那两位药,更合你的病症。”
病人瞅瞅花白胡子的徐大夫,再瞅瞅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丫头,一时间不说话了。
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徐大夫更让人安心。
这丫头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才不到十年,徐大夫可是看了一辈子病的。
病人遵从本心:“还是按着徐大夫的方子来吧。”
徐大夫叹息一声,跟身后的陈小桑道:“先按着我的药方抓三副药吧。”
陈小桑很惋惜地瞅了眼病人,转身搬了小板凳,放在药柜前,踩在凳子上,够了手去抓药。
太高了抓不到时,她就搬个更高的椅子踩着。
来回跑了好一会儿,才把药抓齐,用油纸扎好,再用麻线系好交给病人。
等病人走出去了,她才拿了小抹布,把凳子上的脚印擦干净,搬着小凳子坐到徐大夫旁边的小火盆前,伸出两只小手烤火。
徐大夫用火钳夹了一根木柴放到火上,将火钳别在火盆上,才宽慰陈小桑:“你还小,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他们就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