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好不容易才扶着圆滚滚的身子下来,笑眯了眼看向粮铺掌柜:“这位贵姓呐?”
“免贵姓武。”
“武啊,好姓好姓。”范大人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
可这笑容在武掌柜看来,那就是满满的算计。
招呼完武掌柜,范大人扭过身子,笑着问陈小桑:“丫头,我要的字据呢?”
陈小桑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边递过去边道:“我们买了好多粮食搬不回去,范大人,你能帮我们送回去吗?”
“送送送,都给你们送回去。”范大人乐呵呵地扭头对车夫道:“你把他们送回去了再来吧。”
车夫一口拒绝:“老太爷吩咐了,一刻也不能离开老爷。”
范大人扭头笑呵呵对陈小桑道:“我家下人不太听话。”
陈小桑点头:“我们都看出来了。”
“嗨,没事没事,武掌柜铺子里人多,让他给你们送回去。”范大人很自来熟地对武掌柜道:“他们才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您多费费心,帮他们把粮食送回去吧。”
武掌柜:“……”
他想哭是怎么回事?
想哭的武掌柜还是找了两个伙计,架了两辆大马车出来,把他们两千斤粮食绑好,往陈小桑家送去。
等他们马车一走,范大人拿着那张字据扇风,笑眯了眼道:“武掌柜,我们进屋谈谈生意吧?”
武掌柜只得把他们迎进内室。
等再把范大人送出来时,范大人已经从笑脸变成苦脸了:“武掌柜啊,这事儿就麻烦你了。”
“范大人,您能不能找别人呐?”武掌柜已经快哭出来了:“我只是给东家干活的小掌柜,您何必为难我呢?”
“武掌柜谦虚了啊!”范大人敛了神情:“您管着这么大一间粮铺,还说自己是个小掌柜呐?”
“再大的铺子,也不是我说了算呐!”武掌柜摊手。
范大人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为灾民办好事,积福积德的。武掌柜好好跟你主家说说,回头我会如实禀告给圣上,放心,圣上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明着是记功劳,可实际上呢?
拿圣上压人呐。
他一个小小的粮铺掌柜,哪儿敢违抗呐。
范大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车夫见他高兴,忍不住提醒他:“老爷,您可别忘了把他们弄到书院的事。”
“嘿,你到底是我的护卫,还是他们的护卫?”
车夫又不傻,当然知道他家老爷不是真生气了。
他应道:“别人帮了你,咱总不能让他们吃大亏吧?”
范大人手指轻轻敲着肚皮。
“他们吃不着亏,这事儿都会冲着我来。”
不过他是为圣上办这事,就算让那些人吃了哑巴亏,他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回的事儿干得漂亮,范大人也不想亏待了沈大郎。
真要是不帮沈大郎,让沈兴义知道了,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想到沈兴义沙包大的拳头,他浑身的肉一抖,连连摆手:“掉头,找家书院!”
“老爷,咱去哪家书院呐?”
“东林书院。”
马车一拐弯,就掉头往后头的方向去了。
范浔推开车门,瞅着车夫的后脑勺,跟他闲聊:“我说,你往后在外头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我已经很给老爷面子了。”
“我看你是仗着有我爹撑腰,特意落我的脸。”范浔揉着自己的肚皮。
车夫不敢再多话了。
这是老爷跟老太爷斗法,他一个小小的护卫可不敢搅合进去。
范浔舒舒服服靠在车壁上,拍着自己的肚皮,斜眼瞅着前头车夫的后脑勺:“下回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弄去倒夜香!”
车夫苦着脸:“老爷,您不能自个儿吃了亏拿我撒气啊!”
范浔也不拍肚皮了,咂摸了半天才道:“你说沈兴义那个大老粗怎么能生出沈大郎这么聪明的儿子呢?”
怎么看怎么不像沈兴义啊……
“这股子聪明劲儿啊,像我。”范浔说完,便又乐呵呵地敲着自己的肚皮。
车夫可是看着他家老爷被沈大郎挤兑的,这会儿便没吭声。
刚刚他可是亲眼见到他家老爷被沈大郎和陈小桑忽悠,老爷还乐呵呵的。
他们三人就进去忽悠了那位掌柜,拿了个字据,老爷就得帮沈大郎进学院。
怎么看怎么都觉着老爷吃大亏了。
让范浔“吃大亏”的沈大郎和陈小桑到家门口时,发现门口放着一辆马车。
陈小桑一眼认出来这马车是陈子都的。
谁让她坐了四个月呢。
陈小桑走近,一眼便看到熟悉的车夫。
车夫跟几人打了招呼,转身敲门:“少爷。”
里头的陈子都迷迷糊糊道:“别吵。”
车夫很不好意思地对陈小桑道:“少爷等太久了,在里头睡着了。”
陈小桑不在意地摆摆手:“让他谁吧,我们还有得忙呢。”
车夫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一眼便见到身后跟着的两辆马车。
马车停在门口,几个小伙子利落地下了马车,扛着麻袋跟着陈二树往屋子里拱。
车夫才准备下车帮忙,就见到沈大郎扛着三个麻布袋跟在众人后头。
见到他看过来,沈大郎对他点了头打招呼。
瞅着沈大郎这轻松的模样,车夫忍不住又去看看别人肩膀上抗的一个大麻布袋。
他惊了:“沈秀才力气这么大的么?”
秀才不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么?
陈小桑点头:“大郎哥力气很大,以前在老家,他能挑一担水跑呢。”
车夫:“……”
一个秀才有这么大的力气,还让不让他们这些干劳力的人活了?
越想车夫越坐不住,干脆从马车上下来,撸起袖子要去帮忙。
走出去好几步了,又扭头回来交代陈小桑:“陈小娘子,我家少爷睡着了,您帮我看着他,若是有事,劳烦您喊我一声。”
人家是要去帮她扛粮食,陈小桑当然答应啦。
得了陈小桑保证的车夫安心地去帮忙了。
等扛起一袋子粮食,他被压得拧了眉头。
这得小一百斤呐。
再看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沈大郎,他更是肃然起敬。
当下咬着牙,扛着一袋子粮食艰难地往屋子里走。
这头来来往往搬粮食的声响大,可算把马车里睡得香的陈子都给吵醒了。
他很不满地推开一边车门,气呼呼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