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徵笑着打圆场,“阿荨倒是有些兄长的模样了,只是这里都可是表妹,阿荨可不能偏心才是”。
俞荨享誉长安自然是有原因的,一点没有体谅曲少徵的苦心,冷笑道,“想跟我俞国公府攀亲戚的多了去了,你少给我找麻烦!”
老夫人刚强了一辈子,何曾被个晚辈这样下面子,亦是冷笑道,“俞五爷好大的威风!我文昌侯府却是容不下俞国公府的大佛,俞五爷这就请吧!”
俞荨“啪”一声将那幅假的《千面观音》扔到老夫人面前,“那就请老夫人解释一下我姑母陪嫁的画圣遗作因何成了赝品?文昌侯府也曾显赫一时,如今倒是没落到靠变卖媳妇陪嫁,蒙骗孤女的地步了?”
“哐当——”
铜盆落地的剧响声透过雕花的墙壁清清楚楚传了过来,下一秒便见舒莫辞满脸满手的水的跑了过来,“表哥,你说什么?那《千面观音》是假的?”
俞荨见老夫人亦是变了脸色,心情大好,又恢复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表妹,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这《千面观音》价值何止万金,自有那眼皮子浅的破落户想方设法的谋了去,只可怜妹妹你年幼失怙,被人欺负成这个模样!”
老夫人一阵气血上涌,“俞五爷,那什么《千面观音》我文昌侯府从未听说过,你别想随意拿个东西就来诬陷我舒家!”
“画圣遗作,不知多少人觊觎,难道还要满世界敲锣打鼓的说?当时姑母嫁入文昌侯府共有两张陪嫁单子,一张是给外人看的,另一张却是只给姑父看的,老夫人有胆子就叫姑父来对质,倒瞧瞧我俞国公府可曾用画圣遗作替姑姑压箱底!”
老夫人听他这话知道多半不是假的,脸色更加阴沉,“这事我从来不知,当初瞒着我,如今出了事却来找我,没那么好的事!”
俞荨正要开口,曲少徵打断他,“老夫人说的不错,俞姨嫁妆据闻比整个文昌侯府的家底都厚,老夫人当日为避嫌从未沾过手,这件事整个长安都知道,阿荨,你找错人了”。
这话听着不好听,却总算说了事实,老夫人脸色微缓,曲少徵笑了笑,“曲某虽年幼,却也曾听说过,俞姨过世后,嫁妆交由舒侯爷继娶的新夫人打理,却不知道新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钟氏早在俞荨甩出那幅画的时候就乱了方寸,此时勉强镇定道,“姐姐的嫁妆的确是我在打理,这些贵重物品却一直是在春晖阁的小库房里锁着,我只是定时查看一番,只知道东西少没少,什么真的假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认得出来?”
杨氏早遣了丫鬟捡起了画,打量了半晌,此时问道,“俞五爷,你说这画是假的,却有什么凭证?”
“祖父说真迹因父亲小时候调皮,用朱砂在上面印下了自己的手印,这幅画却没有,”俞荨又是一声冷笑,“大夫人一声不懂,倒是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
舒莫辞忽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乌血来,缨络眼捷手快用帕子兜住了,乌黑的血迅速晕染开来,在那雪白的帕子上格外触目惊心,屋中一时惊呼四起,俞荨起身快步到了她身边,“妹妹——”
舒莫辞却不看他,只死死盯着钟氏,眼神冰冷肃杀却毫无感情,连恨都没有,钟氏浑身冰凉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杨氏笑道,“大姑娘,你瞧着你母亲做什么?还不快将你阁里的小贼给抓住,那可是万金不换的画圣遗作!”
舒月涵狠狠瞪了一眼添火的杨氏,上前半步挡住钟氏,笑道,“大姐姐刚刚不也说了,那起子奴才当真是大胆至极,这件事祖母一定会给大姐姐一个公道,替大姐姐追回画圣遗作,俞五爷和曲九爷在此,此事押后再说,大姐姐莫要怠慢了贵客”。
俞五爷一贯只有欺负人的份,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表妹被人家给欺负的吐血,哪还能忍得住,冷声道,“这个舒几姑娘倒是好家教,本少明明就是来寻仇的,你倒是当做贵客待,莫不成这就是你舒家的家风,寻仇的当贵客,媳妇孙女却当成待宰的肥羊?”
舒月涵俏脸瞬间通红,曲少徵哈哈笑了起来,“待宰的肥羊?说的好!说起来,舒妹妹发髻上的那顶花冠儿我倒是听说过,却是当日庆安公主送给俞姨添妆的,用料自然是金贵无比,最紧要的是乃是名匠闫子亲手打磨,闫子大师亲手所制首饰整个长安也不会超过三十件,舒妹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让世兄瞧瞧,舒家是不是真的将我俞姨和舒妹妹当做了肥羊?”
这话一出钟氏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舒月涵忙拉着她的手狠狠掐了一把,钟氏这才没晕过去,舒莫辞已将花冠解了下来,曲少徵双手托着来回看了好几遍,叹气,“果然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想不到文昌侯府竟已不济到这个地步了”。
舒月涵浑身发抖,却还算镇定,“曲九爷是男儿丈夫,从哪里知道这些女子饰物的?”
曲少徵一眼瞧过去,怜悯而鄙视,又转头对俞荨道,“果然文昌侯府是没落了,侯府的姑娘没有闫子大师亲手制的首饰就罢了,竟连真假都辩不出来了,这长安谁不知道闫子大师每一件作品内部都会刻有一件作品的缩略图,这顶花冠内却光滑平整,莫不成当初庆安公主给俞姨添妆用的是假货?”
公主添妆,你敢说是假货?是活的不耐烦了吧?舒月涵哑口无言。
《千面观音》是假的,闫子大师作品也是假的,春晖阁的东西到底还剩下多少是真的,舒莫辞想起自己出嫁前春晖阁的那一场大火,想是知道自己出嫁定然会清点物品,即便自己不长眼,有心人却到处都是,更别提当时程正则雅有才名,鉴赏字画定然是有些手段的,大夫人生怕露出马脚这才索性一把火烧了,烧去了所有母亲留下的痕迹,而自己竟只感叹了一番,以为天意如此就丢开了手……
舒莫辞只觉心口翻滚的气息叫嚣着要往冲出体外,咳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