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辞嗯了一声,喝了汤就在屋中来回走动,忽听到外面一阵闹腾,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流苏,舒莫辞很喜欢这个天真活泼又忠心护主的小丫头,笑道,“你去瞧瞧流苏在嚷嚷什么”。
自舒月池中毒后,辛妈妈将春晖阁管的铁桶一般,各人各司其职,不许乱走,除非舒莫辞宣见,洛川楼二楼只有辛妈妈、苗妈妈和缨络能随意走动,蘅芜和流苏只能在楼下走动,其他丫鬟婆子一律不准进入洛川楼,不论什么理由,一经发现立即撵出去。
不一会缨络回来了,手里多了只雪白的鸽子,一贯沉静的小脸上也带了几分欢喜之色,“姑娘,是只鸽子,飞到院子里被流苏逮到了,腿上还绑着竹筒!”
舒莫辞接过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舒妹妹,我是七姐姐,给灰点喂半块糕点,它就会飞回来”。
舒莫辞朝缨络手中看去,果然那信鸽通体雪白,只在尾巴处有一灰色的斑点,当下噗嗤笑了起来,曲家多年镇守边关,用秘法训练过的信鸽享誉大显,想不到今天这名满大显的信鸽却给她送来了这样一句话。
舒莫辞伸手接过信鸽,“让流苏不必等下午了,这就出府去玩,回来时买些养鸽子的东西”。
缨络下去通知流苏,舒莫辞小心翼翼将灰点放在书桌上,灰点也不跑,睁着一双绿豆大小的黑眼睛看着她,舒莫辞又笑了起来,灰点叫黑豆更贴切,研了墨,寻了一张差不多大小的花笺提笔写道,“七姐姐,让灰点往我这里飞,太大材小用了吧?”
写完吹干小心翼翼卷入竹筒中,绑到灰点腿上,喂了它半块芙蓉糕,灰点抖了抖羽毛飞出了窗外。
舒莫辞用过午膳准备休息时,灰点又飞了回来,这次准确的落到了窗户前的书桌上,舒莫辞拿出竹筒里的纸条,上面写道,“这叫物尽其用,想办法让老夫人带林妈妈去般若寺上香,你尽量不要跟着,有消息通知我”。
舒莫辞心头一跳,这定然是她托曲少徵打听的事,要么就是有眉目了却不确定,要么就是没有进展所以决定从老夫人和林妈妈身上着手了,不论是那种情况,都快了。
舒莫辞强按着激动,回了知道两字,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躺了半天反倒觉得疲倦起来,也不愿意起床,就那么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过了多久,辛妈妈轻手轻脚的上了楼,低声问道,“姑娘还没醒?”
缨络点点头,辛妈妈皱眉,“存了觉晚上睡不着反倒不好,叫醒姑娘吧,二姑娘在抱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舒月浅能按得下性子等自己半个时辰?舒莫辞应声道,“我已经醒了,妈妈遣人去让二妹妹稍等,我马上就去”。
舒月浅急的在抱夏来回转,见了舒莫辞大声喊道,“你怎么睡到现在?”
“二妹妹有事?”
舒月浅这才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焦躁道,“姨娘不舒服已经好些日子了,吃不下东西,原来以为是苦夏,不想拖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好,今天更是一点东西都没吃,我去找紫姨娘请大夫,紫姨娘根本不见我,我只好来求大姐姐”。
“这样,我让蘅芜去请紫姨娘请郑大夫来,我陪你去看看大姨娘”。
舒棣前面两个姨娘都是正妻有孕时,将自己的丫鬟给他做通房,有孕后抬做了姨娘,二姨娘是舒月泠的生母,原是钟氏的丫鬟,跟舒月泠一般的伶俐乖巧性子,原本很得钟氏的宠,在舒月泠被老夫人抱到屋里养后却闭门不出,每日只做做针线念念佛,舒棣偶尔进门都会被她婉拒,如是几次后,舒棣也就不再进她的门,整个侯府都似忘了她,前世的舒莫辞自然不会关注这样的人,但重生后舒莫辞却发现这位二姨娘是个再聪明不过的,通府的姨娘中就没有比她过的滋润的,不管份例还是赏赐,她都是头一份儿,连老夫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舒月浅的生母大姨娘是俞乐容的贴身丫鬟,俞乐容怀孕后将她给了舒棣,很快她也怀孕了,舒棣不知什么原因将她送到了庄子上,舒月浅是在庄子里出生的,一直养到七岁才被老夫人接回了府,这个大姨娘却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据说当年在庄子上被那些婆子媳妇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自己和舒月浅的吃用都要靠做日夜不停的做针线,倒是后来舒月浅渐渐长大,泼辣跋扈,那些人才有了忌惮,母女俩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说起来舒月浅如今的性子倒是与当初的遭遇有很大关系。
舒莫辞之前没见过这位大姨娘,算来也顶多三十出头,却消瘦苍老,看起来竟跟苗妈妈差不多年纪,轮廓五官却依稀可见当年秀丽的影子,舒莫辞想不到大姨娘竟会是这般模样,一时倒有些愣怔。
大姨娘挣扎着要起床给舒莫辞行礼,一叠声的说着不敢当,双眼含泪的模样倒是冲淡了她的超过年龄的苍老,有了几分少妇的样子。
“大姨娘快躺下,大夫马上就到,”舒莫辞扶着大姨娘躺下,问了几句病情郑大夫就到了,舒莫辞、舒月渺忙避到了屏风后。
郑大夫细细诊断了半天,伸手抱拳,“恭喜姨娘,姨娘有喜了,两个月了”。
舒莫辞呆住,前世,大姨娘从未传出过再次怀孕的消息,是孩子没保住,所以她不知道,还是这一世,事情终究是有了变化?
舒月浅大喜冲了出去,握住呆滞的大姨娘的手,“娘,你有孩子了,我快有弟弟了!”
大姨娘这才回过神来,双唇抖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舒月浅也不在意,兴高采烈看向郑大夫,“大夫,要不要开个方子,平日要吃些什么?”
郑大夫开了方子,又仔细叮嘱了饮食禁忌,告辞而去,舒月浅高兴下赏了他一锭二两的银锭子,又吩咐道,“快去禀告祖母和父亲,说姨娘有喜了”。
这个时候舒棣还在翰林院,老夫人却亲自来了蔷薇园,喜的连连念佛,舒月浅趁机道,“老夫人,您可得好好教训教训紫姨娘,我去求了半天,她都不让请大夫,幸亏大姐姐心善,替姨娘请来了郑大夫,否则姨娘这身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还只当是暑热,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变故,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紫姨娘也得了消息,不敢怠慢赶了过来,不想刚进门就听到了这番话,吓的忙跪下请罪,“老夫人恕罪,婢妾实在不知二姑娘找过婢妾,否则婢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给姐姐请大夫啊!”
老夫人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罚半年的月银,戚氏的身孕你好生照看着,出了半丝差错,我拔了你的皮!”
紫姨娘暗自愤恨却不敢辩驳,恭敬应下,舒莫辞开口道,“大姨娘这一胎虽稳,但郑大夫说大姨娘身子虚,年纪又大了,要小心养着,莫辞帮不上什么忙,心下实在难安,倒不如选个日子领二妹妹、六妹妹一起去般若寺进香,为大姨娘肚子里的弟弟祈福,也算是全了一份心意”。
老夫人虽然一直看舒莫辞不顺眼,舒莫辞这番话却说进了她心坎子里,沉吟道,“你们女儿家的去般若寺不方便,等闲了,我领你们一起去,”最近侯府百事不顺,顺便也去求个平安。
舒莫辞暗喜,想不到刚收到曲少徵的信,这么快就找到了机会,恭敬应下不提。
不想晚饭时分,舒莫辞就收到消息说舒棣要陪她们一起去,连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本月的十八,舒莫辞根本不相信舒棣会对一个没出世的孩子这么关心,甚至不惜请假陪女眷去进香,他很可能还是为了撮合她和程正则!
她本来还暗喜大姨娘有孕,让她有机会怂恿老夫人去进香,若舒棣真有心撮合她和程正则,就算这次没有大姨娘的事,他迟早也会找到机会去进香,好让自己和程正则再见一次,不对这门婚事太过反感。
只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一时打探不到,说不定还会露了痕迹,反倒损了她的名声,倒是水来土掩就是,她就不信父亲能将她硬塞给程正则,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会再让程正则毁她一辈子!
第二天,灰点再飞过来时,舒莫辞便将消息送了过去,两边各自准备不提。